厅上,一身玄金色锦袍的男子背脊挺直,如同一颗苍劲的松柏傲然屹立在风中,他闻声转过脸来,刚毅的面容一下子染上了柔和神采,他起身立起,上前两步,颇是高兴得说道,“萱姐儿,是我!”
顾元景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万里狂奔回到盛京,入宫回禀之后,听说明萱和裴静宸在南郊别庄小住,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这。
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裴静宸坏了腿这样的传闻他在临南就有所耳闻,自然是心急如焚的,但皇上交代的密令要紧,他不敢耽搁,只派了几个心腹回了一趟盛京城打探消息,后来知晓虽然妹夫的腿残了,但却无关性命,明萱这唯一的妹子又看起来十分冷静积极,他便稍稍安了心。
但一靠近盛京,又听说了皇宫内发生的这些变故,倒让他不安的心又重新生出担忧来,是以复命之后,他甚至连永宁侯府都没有回,便径直来了这里,一来是想看看裴静宸的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二来也是有事要先拜托她。
明萱请了顾元景入了座,令小素上了新鲜的茶水,便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他来,“这半年没有见,哥哥黑了,也瘦了一些。”
顾元景笑着说,“临南地处偏隅,物产没有江南富饶,烈日当头,又正日吹着海风,那里的人皮肤多偏黑,我在那呆了半年,黑瘦一些不足为奇。”
他顿了顿,对着裴静宸说道,“妹夫的腿既是因为余毒作祟,倒可不必太忧心,我这位小兄弟是临南苗族的人,对毒甚有些研究,我请他替你看一看,或许也不是非那什么西夏毒草不可的呢。黄衣,你说是吗?”
明萱顺着顾元景的视线望了过去,注意到他身后立了个瘦小的少年,看她皮肤虽然有些微黑,却十分细腻滑润,关节细小,没有喉结,看起来应该是个女子。
她心里微动,却将这疑问压制下去,十分诚恳地对着那人道,“烦请您替我夫君瞧一瞧,他这毒可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解?”
那叫黄衣的女子看起来十分天真烂漫,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搭在裴静宸的脉上,过了一会说道,“这毒有些奇怪,若是能有西夏国的毒草来解自然最好,若是不得,那便要想其他的法子了。其实,他这毒虽然罕见,却也难不倒我,只是我这解毒的法子,恐怕你们接受不了呢!”
她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瓦罐,打开之后,从里面倒出来一堆蛇蝎虫蚁,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苗家治毒向来都是这样,若找不到对症下药的毒草,就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人家的毒难解,我们的毒可有的是法子控制。”
明萱脸色一变,心中约莫猜到这个叫做黄衣的少女应该便是传言中的苗女了。
临南在极南之疆,有着广袤的丛林,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毒湿易发,毒虫毒蛇特别得多,寻常人都不敢靠近那些林子,但独独有苗家无畏这些毒物,反倒可以制约毒虫猛兽,他们使毒解毒的本领天下难寻,但因远离中土,鲜少与人相处,所以性格都比较孤僻,风俗习惯也与中土不同,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标准。
传言之中,苗女大多生得美艳异常,性子天真活泼,直率爽朗,但却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脾气又多火爆,倘若有人惹怒了她,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必是要痛下杀手的,周朝民俗间的这一套礼仪规矩,在她们身上毫无用武之地。
明萱想着,便有些忌惮起来。
只是,再大的忌惮,与裴静宸的双腿相比较起来,都要靠边站了,她急忙问道,“不知道您说的方法是什么?”
黄衣依旧笑嘻嘻地说,“很简单哪,我叫这些小乖乖们进去你相公的双腿里,把积聚的毒血吸出来,虽然在他血脉间难免留下小乖乖们的剧毒,但这些毒我可以用要控制住的,只要每次发作的时候用上一颗,就能够永保平安。”
她瞥了裴静宸的双腿一眼,有些嫌弃地说,“总比这样是个废人要好。”
顾元景忙喝了她一句,“黄衣,怎么说话的?他是我的妹夫,不许你说话这样没规没矩的。”
黄衣欲言又止,想要反驳,但接到顾元景冰一样的眼神之后,便只好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忍了下来,脸上表情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明萱没有闲情探究这苗女和自家哥哥的关系,心里却在衡量黄衣说的治疗法子的有效性,她想到倘若真的用这以毒攻毒之法,将来岂不是就要受到苗女的制约,倘若毒发之时,身边没有解药,那又该如何是好?原本只需要等西夏国的毒草便可以一次清掉的毒,没有道理变成一生的负累。
可她随即又想到,此时离韩修允诺的日期,早就已经过了一两月了,那边迟迟没有消息,难道自己真的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