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越想心下越是难受,整个人都萎顿下去。
她有些不安的向住持询问:“我这样的命格会有什么结果?”
住持于是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言说:“这世上所有的果皆源自于因,童子私自下凡或是受惩而入轮回,种下的自然不是一个善因,也就无法结出善果。如此来到这世间注定要受尽万般煎熬与磨折,一生都将命运不通,诸事难成。不仅如此,非这红尘中人,自然也是不能在这里久留的,所谓童子多半不会捱过十八,便要回天上去报到的。”
“这意思是……”香儿面上已露出惊恐的神情。
住持推测她多半是悟了,便不再遮掩道:“也就是要过世的意思。”
“过世……也就是要死了……”香儿震惊得数着这个事实,实在无法接受。
住持见她如此,又劝解道:“其实回到原本的来处也未常不是一种解脱,只是怕施主对这红尘浊世仍有牵念,更甚至有执念而迟迟不愿离开的,怕是要受更大的一番艰苦。”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这童子命可有法子化解?”经历过和娘亲的生离死别以及昆仑天灾之后,她就对死亡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于是万般惶恐的祈求住持为她化解。
住持顿了顿,似乎十分犹豫的说道:“孤煞之命乃是无从化解了,至于这童子命却有一解。”
“何解?”香儿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住持道:“需得戒绝六根斩断所有的尘缘,而后皈依佛门,终生侍奉于神佛座下,也算是行了童子该行之责,如此方可平平安安渡过一世,至寿终正寝再行仙去,只是不知施主能否做到。”
“戒绝六根,斩断尘缘……”香儿默念着这八个字,隐约觉得有些沉重。
住持怕她不明,便解释道:“要做到这八个字,则需放下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内所有的享乐,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一世,再不与过往所识之人相见……”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方才续道:“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太子殿下。”
住持只道太子殿下将这位女施主托与他照顾,恐怕机缘颇深,却不知此时陷入沉思的少女心中真正忧虑的是昆仑山上那个白衣若仙的男子。
“这样的话,岂不是也见不到我娘亲和白允了……”香儿低声喃喃,万般踟蹰:“可若是不这样,我很快就会死,死了也同样见不到他们了,该怎么办?”
见她惶惶然不知所安,蹙着秀眉如坐针毡,住持自了然她心中的纠缠,便对她道:“斩断红尘并非轻而易举之事,施主不妨趁着在寺中的这段时间好生衡量一番,先在诸神面前感悟佛法,抄诵经书修习佛理,若能开了窍放下一切,自然是好的,若不能,待禀明太子殿下,施主也可自行离去,老衲绝不勉强。”
这位住持说得句句在理,香儿便依了他的建议,一头钻进了藏经阁中,将自己泡在那些经卷之中,整日的听守阁的师父门持诵经文,又或是央着他们讲解经书中的内容。
虽然她根本不怎么懂那些经文,可渐渐也觉得浮躁的心安静下来,差一点儿就要削发为尼,却始终有一桩放不下的。
而在数日后的一个清晨,那桩她放不下的竟然也找上门来。
这日佛堂里照例持诵早课,却在诵了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住持推开藏经阁的大门,将许久未曾出来的香儿唤了出来。
香儿一出来却是抬头望天,问道:“现在是白日还是半夜?”
住持应道:“白日。”
香儿便惊呼:“白日怎么这么黑!”
确实,她这些日子不分昼夜的呆在藏经阁里未曾迈出一步,却是比守阁的师父们还勤勉,夜里更是独自在其中思量,到如今出来已不知外头是什么天色,可也不至于就到了日夜颠倒的地步了。
住持一脸严肃道:“施主也看到了,此乃邪物作乱之相,老衲且问一句,施主可识的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的邪物,却又白衣翩跹,生得一副神仙模样的?”
他描述的这个邪物倒十分符合白允的模样,可是在她的理解当中,白允一直是仙,可怎么到了住持嘴里就成了邪物,于是蹙眉道:“你说的有几分像白允,可白允不是邪物。”
住持又道:“实则他到底是什么,老衲也无从分辨。他周身分明散发着仙灵之气,模样也是如仙人那般端肃的,奈何身上却有一股强烈的怨气,当真是凶煞异常。
老衲实在不知他是仙、是妖、还是魔,又见他扬言若不将名唤香儿的女子交出来便要祸乱整个南都,故而且称他为邪物。”
“这么说果然是白允。”香儿十分笃定的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