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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结局下,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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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很快过去,秋天的萧瑟笼罩了整个南疆,而朝议殿内的氛围,此时也与深秋的景色别无二致。

“陛下,自您登基以来,对儡人提倡一视同仁,已经对儡人放权太多,而这些,臣等都不敢反对,毕竟臣等家中亦有儡人的存在,能够体谅到陛下宽大博爱之心,只是让儡人入朝为官,这点是万万不可的!”

“我南疆自从开国以来,历朝历代都是强者为尊,站于这朝堂之上的莫不是个中高手,这若是让儡人入朝为官,莫不是要让祖宗们蒙羞?”

“臣复议!”

“臣复议!”

朝堂之上,除竹慕云为首的一派始终没有出声外,大长老二长老手下的人早就闹翻了天。

自从竹风吟离世后,二长老也似乎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原本依附于二长老的一些臣子在这段时间内有的也转换了阵营,投靠到了大长老的麾下。

白墨冉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之上,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的争论,神色漠然,偶尔会伸手抚过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似是感受到她的触碰,兴奋的动了下。

于是白墨冉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殿上的众位大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观念里不可自拔,故而除了竹慕云,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墨冉的这些小动作。

“长老,我们要不要……”

身后有女臣犹疑的询问他的意见,她自然知道三长老一直是站在女皇陛下这一边的,只是这次……陛下的提议令她也觉得有些不妥。

竹慕云没等她说完就摆了摆手,表明了他的态度,那位女臣当即住了嘴,叹了一口气退下了。

她对三长老的决定向来不会有质疑,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三长老对新任的女皇陛下会这样的言听计从,这是先皇都从未有过的殊荣。

竹慕云却没法解答她内心的疑惑,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遵从了当初对白墨冉的承诺而已,更何况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再也左右不了那人的决定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众臣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将自己的想法抒发的差不多了,大殿上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白墨冉这才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目光扫视了一番淡淡道:“都说完了?”

大臣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白墨冉此话何意,但都齐齐选择了缄默。

“那好,你们说完,该朕说了。”白墨冉很是客气的笑了笑,忽而峰回路转道:“其实你们说的这些,朕也觉得很有道理。”

众臣懵然,更加不明白女皇陛下这是要演哪出,但是这三个月以来,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位新任女皇太多的手段,故而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将她给小瞧了。

“其实除了这个方法,你们还有另一种选择,不知众卿可有兴趣?”她挑眉,目光祥和的看着他们。

又来了又来了!

众臣一见到她这副表情心里就由衷的开始发颤,直觉下面没什么好事,可她话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敢说个不字?

“臣等洗耳恭听。”

下面是一片参差不齐的回应,皆是心不甘情不愿。

“朕赞同你们所言,自古以来,向来是强者为尊,唯有至高至强者方能立于此殿。”

闻言,许多大臣都赞成的点了点头,想着女皇陛下这么多天来终于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然而你们确定自己就是这南疆数千万人中的最强者?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不知道有多少能人异士隐于民间,如今南疆又正处于动荡变革之际,急需要有识之士的帮助。”

白墨冉说到这,看到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瞬息万变的神色,心里很是满意,看来她的这群臣子们还有点脑子,这样还有救,于是她继续道:“既然你们对儡人参政这么反对,那么朕决定,自下月开始,南疆开始推行科举制,凡有意者皆可毛遂自荐,从乡镇间开始选拔,一级一级往上筛选,不看身份地位,能者皆可担当重任,众卿以为如何?”

底下是一片沉默,面对白墨冉的提议,众臣不似方才的激烈反对,并不是因为他们心中认可,而是因为白墨冉恰恰用他们刚才说过的话回击他们,他们心里就算是再不认同,此刻也说不了话,因为谁要是敢在这时候站出来,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

一时间,众臣只能把全部的希冀放在了竹慕云的身上。

没办法,谁让刚刚唯一没开口反对的人就是他呢?

于是竹慕云第一次在大殿上享受到了如此万众瞩目的存在感。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竹慕云只能苦笑,这一次,阿冉怕是早就料到会有现在这种场面,所以将全部的压力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想逃避都避不了。

如此,他只能上前两步,从臣列中走出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推行科举制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其中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律法条文都需要经过仔细的斟酌,否则怕是选才不成,反生**。”

他的一番话惹得众臣连连点头,觉得竹慕云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大过,然而很快的,他们的这种幻觉就破灭了。

“故而臣以为,比起科举制,臣更加赞同陛下推行选用儡人的政策,一来与现今扶持儡人的国策相结合,可以振奋人心;二来,说不准也真的可以从中寻觅良才,为陛下分忧。”

白墨冉看着竹慕云,唇边漾起了一抹浅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随即她又看向了众臣,以一种询问的语气问道:“众卿以为呢?”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女皇陛下从一开始就没留给他们反驳的余地,她唱白脸,竹慕云唱红脸,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将世袭的位置白白的拱手相送!

“臣觉得三长老所言甚是。”

“臣等亦然!”

诸位大臣齐齐应声附和,这也代表着,儡人议政之事便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可白墨冉的心思却远不止于此,只是,她不能Cao之过急。

东临国早就开始实施科举制,而在这种体制下的政局可也显得格外稳定,而南疆相对来说,在四国中显得格外固步自封,其中的贪官腐吏她不用调查都能预见。

她现在只能等待,等到儡人真正立于朝堂之日时,她会一个一个,将这些腐烂的蛀虫剔除出局,再将科举制提上日程。

早朝过后,白墨冉一如往常先去了风和院看了看永乐,得到的还是一样的回答,永乐还在沉睡。

那日竹风吟逝世后,永乐有一息的时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可就在白墨冉走出去竹慕云再次进屋的时候,她竟是又恢复了心跳与呼吸,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呼唤她,她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这样的情况是大家谁也没料到的,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即便是永乐还活着,她也只是永乐了,而竹风吟,已经真正的离开了,永乐之所以没有死去,许是留下了一丝竹风吟的残魂,才产生了变故。

但无论如何,永乐始终是她的妹妹,即便她现在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可她是活着的,这对白墨冉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在风和院呆了一会儿之后,白墨冉才离开去议政房处理朝事,刚拿起第一本奏折看了没多久,就见蓝沁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来冷淡的脸上竟是噙了一抹笑。

“这是有什么喜事,能让你一个冰山美人都面露喜色?”白墨冉挑眉打趣她道。

蓝沁听到这话立即收敛了笑容,将手中刚从鸽子腿上取下的脚环递给了她,就退到一边去了。

白墨冉接过后打开一看,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方又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好啊这个李潇,竟是瞒我瞒了这么久,现在孩子都生了才告诉我!”白墨冉哭笑不得,若是李潇在她面前,她真是恨不得把她抓过打一顿。

只是很快的,她的心里便被满满的欣喜满足给填满。

她能和子篱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真好。

李潇是在她产子昏迷后的那段日子里醒来的,之后她与莫子篱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毕竟在东临的时候,她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更别提关心别人了。

直到她到了南疆,许是莫子篱那边的人得到了消息,李潇的书信便从这个时候开始频繁起来,其中大多都是关切之词,偶尔会提及她与莫子篱的一些近况,虽然只是寥寥两句,却足以让白墨冉知道,莫子篱现在待她很好。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与她通信也有几个月了,她对孩子的事情竟是只字未提,她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

“阁主,李姑娘许是怕您会有其他的想法,故而才等孩子出生了,才不得不告诉您。”

蓝沁见白墨冉一脸的郁猝,忍不住的出声提醒。

“误会?什么误会?”白墨冉一头雾水,又想起蓝沁进来时的笑容,忽而眼前一亮,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事到如今,她该不会还以为我和子篱之间……”

蓝沁避开她询问的目光,可面上无疑是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白墨冉对此只能扶额轻叹,可怜她已经嫁过两个男人,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就算有想法,莫子篱也得敢要她!

此时的白墨冉甚至魂游天外的在想,反正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东临国的太子了,她要是真的再和莫子篱能有点什么,自己又是南疆的女皇,北寒的君主还是自己的师兄,是不是她只要打声招呼,自己就能一统天下了?

就这么想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就看见蓝沁正满脸狐疑的看着她,她立即坐直了身子,重新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看了起来,内心却是此起彼伏的哀叹:自己最近怎么三天两头就会想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呢?有时候真的是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的想法的幼稚。

“阁主你也不要太劳累了,皇夫可是日日叮嘱属下,让属下看着您,提醒您还怀有小公主的事实。”

白墨冉闻言再次放下手中的奏章,手掌覆到自己的腹部,唇边的笑容清浅而温柔。

这个孩子,从娘胎里就知道疼惜自己的娘亲,不似她的哥哥那般,孕期的反应就差点要了她的半条命。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白墨冉就一直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像怀墨锦时一样武功尽失,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直到竹慕云告诉她,历代以来,只要女皇怀的孩子是女孩,那她体内的蛊虫便不会作祟,她会安然的度过整个孕期。

可这孩子俨然比竹慕云口中所说的要更加的乖巧,她自打怀孕以来就没有过任何的不良反应,以至于她除了吃饭要比往常多些,很多时候竟会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你现在倒是成了辙钧的传话筒了,我好不容易把他赶去种他的草药,当心哪天我也嫌你烦了让你去帮他!”

白墨冉对着蓝沁半开玩笑道,接着还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政事的处理当中去。

故而她没有注意到,蓝沁在她垂首之际,渐渐捏紧了藏于袖间的另一只脚环。

而在东临的皇宫,林琅也收到了一份来自南疆快马加鞭的包裹,打开一看,不出意料,又是一堆药材。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他对这药材可半点不敢嫌弃,要知道自从两个月前主子在收到这些药材后,这还没开始吃,精气神就明显好了不少,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主子的身体也真的渐渐好转了起来,至少现在,已经不会那么怕冷了。

林琅正准备抱着包裹进殿,就在这时有一只信鸽再次飞落在了屋顶。

他有些惊讶,明明两个月前主子收到药材开始,就已经让在南疆的人不用再每日向他汇报主母的动静了,今日怎么又……

出于好奇,林琅再次将信鸽给捉了下来,但是在他看清楚纸条上写了什么的时候,他恨不得自行戳瞎自己的双眼。

让你手贱,让你眼贱!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嗓音在屋内再次响起,似是重复着上一次的魔咒。

“进来!”

林琅浑身一抖,欲哭无泪。

神呐,一刀劈了他吧!

事实上,南疆这边的朝臣也与林琅此时的心情相差无几。

在白墨冉一系列新政权的**下,诸位大臣度过了一个很漫长的冬天。

然不管如何,Chun意还是如约而至,白墨冉也迎来了第一次在南疆度过的Chun节。

南疆的气候与其他三个国家皆是不同,即使是冬天,这里的气温也不会太过寒冷,所以根本不会看到冰雪,但白墨冉却总觉得心头缺失了些什么。

“最后一个月了,你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这些公事,你还是尽量让三长老帮你处理吧。”

白墨冉处理政务期间,辙钧端着刚煎好的一碗药进来,见她连眼都不抬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直到他走的近了,白墨冉闻到了这股浓郁的药味,这才皱了眉看他,不满的抱怨道:“我这段时日都被你养胖了许多了,身体早就没事了,你这药是不是也该停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爽快的接过他手上的药憋着气一口喝完。

“越是到最后关头,你就越不能大意。”辙钧接过她喝完的空碗,自然没有搭理她的提议。

“这不还有一个月吗?”白墨冉不死心的嘟哝,可她这句话刚说完,脸色就突然变了。

辙钧见她骤然僵硬的神色,以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拿着碗的手亦是一抖,不确定的问道:“不会吧?”

白墨冉很是镇定的放下手中的奏折,然后站起身,看着自己身下的坐垫上是一片湿濡的痕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叫稳婆吧。”

**

五年后

草长莺飞,Chun意盎然。

皇宫里的碧带湖旁,一名看上去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正趴在旁边的草地上,不时的伸手去够湖中的鱼儿。

“小姑姑!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想要吃鱼我给你捉来就是了,你这样做很危险!”

一道童稚的声音自小女孩的身后响起,女孩闻声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个脑袋,一副做错了事情可怜样。

“哎。”那声音的主人叹息一声,几步走到了小女孩的旁边,替她拍了拍身上沾满的泥土,似是忧心极了,“小姑姑,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离开呢?我已经很让母皇烦心了,你呀,就不要再让母皇多Cao心了吧!”

小女孩听着她说的话,抬起头来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全然一副懵懂的样子。

“归宁,永乐,你们在做什么呢?”

白墨冉的声音远远传来,顿时让小女孩的眼睛一亮,循声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她跑了过去。

归宁原本还因为听到白墨冉的声音有些心虚,一看见永乐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那点心虚立即不翼而飞了,几步走过去就搀扶住她,还不住的道:“小姑姑你慢一点啊,小心摔倒了!”

白墨冉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相互扶持着走来,心下很是动容。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天意,那日在她生下归宁后,永乐也在同一天醒了过来,只是她再也不复当初的机敏模样,目光显得异常的呆滞,面对人们的呼喊也全然没有反应。

白墨冉心里明白,她的猜测怕是正确的,永乐因为竹风吟的出现而改变了命格,也因为她的离去幸得一丝生机。

她的清醒,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惊喜,所以面对这样的恩赐,白墨冉不敢再奢求太多,即使她今年已经八岁,智力却仍旧停留在三岁孩童的时期,甚至在行动上也有些许的缺陷,她还是很满足。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她一生平安,就算她一辈子如此,她也会让她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而最令她倍感心疼的,还是她的女儿归宁,这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就没怎么让她Cao过心,表现乖巧的和在她肚子里时别无二样。

别人的孩子生下来一旦有些不舒服就会嚎啕大哭,让父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可归宁则全然相反,她若是想要做什么事,就会“咯咯”的笑引起他人的注意,除了出生时候的第一声啼哭,这五年来,她竟是没有见过她流过一次泪。

她越是长大,便越是懂事的可人,就例如此时,她五岁,永乐八岁,个子足足比永乐矮了一头,可她却依然很是坚持的扶着永乐,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可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那便是生完孩子之后,蓝沁便帮她把过脉,告诉她万蛊之王已经不在她身上,她体内的万蛊之王竟是不知道何时侵入了归宁的体内,这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而对此,蓝沁只给出了一个解释,那就是归宁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甚至比她还要高上一筹,才会让万蛊之王自己甘愿易主。

而这个事实,也在这五年内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等到这两个孩子踉踉跄跄的来到她的面前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永乐完全没有在意,她上前一把抱住白墨冉的腿,语气欣喜的叫道:“姐姐!”

白墨冉笑了,俯身将她抱在手上,在看见她身上的泥渍时,很自然的问询归宁。

“永乐这身上是怎么了?”

“小姑姑刚才趴在湖边玩水,身上才沾了泥,我怕她不小心会掉到水里,所以刚刚正在念叨她呢!”

归宁说着,眼神不受控制的瞟向了白墨冉抱着永乐的双手。

白墨冉怎么会漏看自己女儿的这点小心思,她当下想放下永乐去抱一抱归宁,可归宁却像是看出她的所想一样,立即退后一步抬头看着她匆忙道:“归宁今日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不待白墨冉有所回答,转身就跑远了。

小姑姑生病了,自然需要母皇多多照顾,而母皇平日里诸事繁忙,已经很是辛苦了,她不应该再让自己成为母皇的负担。

这么想着,归宁的目光愈发的清亮起来。

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抓紧时间实施了……

隔日,议政房的大门便被人急匆匆的撞开,白墨冉手中的笔一顿,直觉不好,就见几个守门的侍卫齐刷刷的跪倒在自己的面前,颤着声音道:

“启禀陛下,公主她……她逃出宫了!”

**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墨锦来到了襄城,这里距离南疆的边境,只隔着三个城池了,最多需要再赶两三日的路,他便能到得南疆。

只要一想到这,他的心中就抑制不住的开始激动起来。

“小公子,您可要吃点什么?楼上我帮您已经准备好了厢房,过会儿帮您送去?”镖主很是客气的询问他。

不为别的,就为这小公子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目的就是让他们顺路捎他一程,他们也不敢怠慢!

要知道,他的这一锭金子,都赶上他们押这一趟镖的酬劳了!

再者说,这小公子虽然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可却丝毫没有同龄孩子的半点稚气,言谈举止间风度翩翩,有着不俗的贵气,一看怕就是哪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他们可得罪不起!

“不用了,今日我就在大堂用膳吧!”眼看马上就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地,他心里高兴,一个人回到房里怕是也坐不住,倒不如和他们一起在大堂里热闹热闹。

而且他如今也在想,若是自己一直这样与人群格格不入,会让自己显得极为打眼,这样也不好。

“好嘞。”镖主见此很愉快的应下了,着手让手下的人去准备,却还是细心的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那里靠近窗户,相对来说比较安静。

等到酒菜都上了桌,劳累了一天的镖局众人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唯有墨锦看着他们的吃相,再看看自己面前一桌的饭菜,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倒不是觉得这些人的吃相难看,只是他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的储君培养,一言一行都需要格外的注意,此时,倒是很羡慕这些江湖中人的洒脱。

他摇了摇头,也不为难自己,刚刚抬起筷子想要夹菜。

“贵人,您能行行好,给我点赏钱吗?”

不知何时,自己面前冲出了一个小男孩,看上去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衣衫褴褛,正碰着一个破烂的脏碗跪在自己的面前,眼神乞求的看着他。

墨锦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惊诧,便没有应声。

镖主却以为墨锦是对这种事情很反感,这眼看离南疆也没有多少路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节外生枝,到手的金子他怎么也不能再送出去!

怕引起他的不悦,镖主立即起身来到了墨锦的面前,一下子就拉起这个跪在地上的孩子,口气不悦道:“哪里来的乞儿?竟敢冲撞了贵人,还不给我出去!”

墨锦蹙眉,下意识地就想要让镖主放手,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一女孩更快的冲了出来。

“叔叔,叔叔求你放开我哥哥吧!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爹爹走的早,娘亲的身体也不舒服,哥哥他只是想要点钱给娘亲买点药吃,叔叔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

那女孩看上去比男孩还要小上一大截,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更是噙着眼泪,泫然欲滴,脸上虽然沾染上了泥土,可是却不能掩盖她五官本身的精致。

别说是这一帮大人了,就连同为孩子的墨锦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怜悯之意。

墨锦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始往怀里掏银袋。

由于他是瞒着父皇溜出宫的,所以他身上其实也没有带太多的银两,就这些还是在当铺里当了一点父皇的赏赐之物换取的,可这两个孩子的处境实在是太过艰难,他身为东临的太子,不能坐视不管。

可钱袋掏到一半,墨锦的动作却顿住了,因为他的眼睛忽而瞥到一个细节,让他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

“去去去!哪里来的贱奴?还不给我滚出去?别影响我开门做生意!你们这些贱奴的把戏别以为我不知道,遇到谁都说自己死了爹娘,这世道,又有几个人是父母健在的?”

客栈的掌柜看到这一幕立即走了过来就开始撵人,一脸的不耐烦。

墨锦的唇抿紧,直觉这掌柜有些不对劲。

“这钱你拿着,去给你们娘买药,剩下的,你们自己买些吃的去吧。”墨锦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钱袋,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女孩的手上。

女孩看到手中的银锭子,目光先是闪了闪,而后一派欣喜若狂的朝着他连连鞠躬,不断地道谢,之后便拉着男孩走远了。

而掌柜看着这远去的两人,眼里却露出一丝凶狠之色。

墨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子时,众人都在各自的屋里熟睡了,墨锦一个人一个房间,躺在床上回想着晚上的种种,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骤然,屋中飘来一股熟悉的香味,让他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悄然的从床上翻身而下,悄悄的来到了窗边,借着窗户间的缝隙令自己有喘息的空间。

一道人影就在这时自窗外显现而出,墨锦的神经顿时紧绷到了极点,一直藏于袖间用于防身的匕首在这时出了鞘,露出了锐利的锋芒。

“兹啦”一声,窗户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似是生怕弄出声音惊到他人。

窗户并没有被人完全推开,只是在推出一段距离后,那人便停止了动作,瞄准中间的空隙就翻身而入。

只是那人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藏在窗户后面的墨锦用利刃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有凉气不断地从她的颈部传来,她不用看,都能感受的出来,这一定是把见血封喉的好刀。

“好汉饶命!”

“怎么是你?”

两道声音几乎在同时间响起,又同时恢复了寂静。

听到墨锦的声音,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表示自己投降的意愿,小心的避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脸无辜的看着墨锦。

“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锦看到是她,虽然心里少了些防备,可是语气仍旧不善。

“小哥哥,你别这么冷着脸么,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先把这匕首放下来?”说着,归宁还佯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尽管从小到大的教养一直在提醒着他要时刻保持着自己仪态的优雅,但是墨锦此时还是没忍住,朝天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她会害怕?从今天这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他就看的很明白了,她虽然看上去小小年纪,可这肚子里的小九九,怕是多着呢!要不是自己自幼就受到父皇的各种荼毒,怕是就算今天他虚长她几岁,都得被她忽悠过去了。

不过尽管如此,墨锦还是放下了匕首。

“嘿嘿。”归宁见此讨好的对他笑了两声,可墨锦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容中有着一丝虚伪。

“小哥哥,看你这样子,你是早就知道这家客栈是黑店了?”

墨锦将匕首重新入鞘,悄然走到门口,透过门的缝隙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现在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中了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妙。

可有人显然感受不到一点这紧张的氛围,还兀自的在他身后不断地念叨着。

“小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客栈是黑店的呢?我也是听别人和我说才知道的!”

“还有今天你是不是早就察觉我的不对劲了?我可是看到了,你拿钱袋的时候可是有些迟疑呢!”

“小哥哥……”

眼看着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有种滔滔不绝的趋势,墨锦倍感头疼,转身严厉的呵斥道:“闭嘴!”

归宁张了张口,又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母皇在训斥自己时的面容。

她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这才离开母皇几天,她就有些想念她了呢!

不知为何,明明就对对方的行为很是反感,可见她现在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墨锦的心猛地一抽,又开始不好受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开始解释起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得不说,你的戏演的很好,连我也差一点被你骗过去了,可唯一的破绽在于你的手。”说着,他牵起她的一只手,透着窗外洒落的月光,属于孩童细嫩的肌肤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洁白,就像上好的绸缎一般滑嫩。

“若真如你所言,你真的家境贫寒,那你的手早该像那个男孩一般枯燥无比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你这手,只能是属于娇生惯养的富人家的。”

原来是自己的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归宁恍然大悟,可听他这么说,又很是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你还好意思说我娇生惯养,看你的穿着打扮,才叫不谙世事的贵公子呢!行走江湖,哪里能像你这么明目张胆?更何况还是孤身一人?你这样子啊,就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很有钱,还不快来对我下手?”

墨锦听着这女孩的话,一时竟是哑然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客栈有问题呢!”

归宁是个天生就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不知道答案她势必不会罢休的!

“我先前也说了,你的演技很好,故而在你出现之后,就连镖主也对你软了心肠,没有再为难你,大家都是行走江湖之人,家中就算没有妻女,也有父母,总会有一些同理心,可这客栈的掌柜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你视若无睹,这其中必然有着蹊跷,可你们两名乞儿与他又无甚纠葛,唯一能惹怒他们的,就是你们触及了他的利益,也就是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可他相信,以着这女孩超出常人的聪慧,必然能够自行理解。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在识破我装扮的情况下还依然给我一锭银子,就是为了试探那掌柜?”归宁恍然大悟,同时也深深的折服于墨锦的智慧。

亏她收了他一锭银子的恩惠,觉得心有不忍,又回过头来救他,可原来对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

如此一来,她倒反是让对方看了笑话了!

归宁咬了咬唇,满脸的懊恼。

墨锦则没有说话。

他给她银子,的确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而余下的一部分,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之意。

明明识破对方的伪装,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援手。

门外有清晰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墨锦绷紧了脸,眼中霎时寒光乍现。

他一手就将归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低声叮嘱道:“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住,都不要强自出头!”

归宁见此,眼神闪烁,又骤然光芒闪亮,笑着点了点头。

门在下一刻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来人不多,只有两人,大约是看墨锦只是个孩子,所以放松了警惕。

闯进来的两名男子长得俱是贼眉鼠眼,一看就知是宵小之辈,一进门就朝着床的方向偏去,在看到墨锦站在窗户前冷冷的看着他们的时候,都是一惊,随即凶相毕露,恶狠狠地朝着他走来。

“小娃娃,你最好老实的把钱财交出来,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

其中一个男子干笑了一声,话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要钱可以,但是,你们得先把命留下来!”

墨锦冷笑一声,随即亮出了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闪间,那男子已是一声惨叫,胸前衣襟破裂,鲜血淋漓,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你个小娃娃,敬酒不吃吃罚酒!既如此,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另一个男子见情况不妙,立即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朝着墨锦就劈头盖脸的撒去。

墨锦眉头一皱,立即屏住了呼吸转身避开,同时还不忘拉着归宁一起躲避。

男子没料到这男娃会这么难对付,心一狠终于拔出了一直别在腰间的斧头,举手就朝着他砍去。

墨锦眼一眯,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举着自己的匕首迎头而上,兵刃交接处,有火花四溅。

归宁看着这一幕,心突地就跳到了嗓子眼,竟是从所未有的担心,袖中已是有异动嗡然。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男子实在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男娃娃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力气对上他这个成年男子,竟是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更让他感到畏惧的是,他手中拿着的斧头不过就坚持了一会儿,便被对方的匕首一切为二,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连带着的,他举着斧头的手也就此受到了牵连,被硬生生的削去了一节大拇指!

而就趁着他捂着手指哀嚎之际,墨锦抓紧了时间,眼也不眨的用手中的匕首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一泄如注,直直的朝他的方向喷去,尽管他躲闪的已经很快了,可身上还是沾染了些血。

可是他此时却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第一时间,他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归宁,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被吓住,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眼神却依旧清明。

这个小女孩……

墨锦挑了挑眉,眸中带了丝欣赏之意。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纷杂的脚步声就已经从不远处响起。

许是因为他们的打斗声太大,所以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人,单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来的人绝不在少数,少说也得十来人。

墨锦虽然天资卓绝,又从小就受到秦夜泠的亲自教导,武艺非凡,可他再如何厉害如今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体力始终有限。

只是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墨锦已然做出了决定。

他看着归宁,语气很是坚定,隐隐中透露了份与生俱来的威严,“趁他们还没来,你先从窗户离开。”

“可是……”

归宁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墨锦飞快的打断,他的面容很是严肃,俨然是一副作为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

“没有什么可是,你若是想活命,就快些走,你若是担心我,那就更得走,这样才能找到其他人来帮我。”

归宁没有做声了,她看着对方脸上真切的担忧与焦急,不知怎的,心下一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还是接着刚才的话头,但出口的话已经截然不同了。

“可是,我下不去,我不敢。”

她朝着墨锦眨眨眼,一脸的委屈。

“你有本事能从窗口爬上来,怎么会下不去?”墨锦发誓,自从出生以来,除了她那不靠谱的亲娘,这女孩绝对是第二个有办法让他无话可说的人。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在两人几次对话间,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这句话落,十几个人已经齐齐涌入了房间,在看到房间里同伴的惨状时,都是心里一紧,接着便将这两个孩子团团围住,神色戒备。

看来,今天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墨锦看着来者不善的十来人,神情虽然冷峻,却不见丝毫的畏惧。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忘记将归宁护在自己的身后。

“老大,这两个娃娃肯定有些古怪,兄弟们都要小心些。”人群中,一个看上去比较瘦弱的人靠近那个为首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提醒道。

这个人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必然是这群人中指挥的主心骨了。

墨锦将这十几人都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底,大概能判断出这些人各自在队伍中的作用。

“你们两个娃娃,最好还是乖乖的交出银子,老子看在你们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若你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就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说着,那个为首的大汉“哐当”一声将扛在肩上的刀立在地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

“你们这些人,明明四肢健全,有着足够的本事通过正当的办法养家糊口,却偏偏躲在这偏远的城池里作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若能相信,那天底下哪里还有谎言?”

墨锦眸中冷意一闪,没等众人有所回应,手中的刀刃已经出鞘,朝着那个大汉的心口扎去。

那大汉虽然看上去粗壮,可是身为这帮人的头头,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躲闪的很快,刀刃擦着他的手臂飞跃而过,只是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这个小娃娃,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子了!”

大汉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手臂,双眼怒睁,布满了嗜血的红色血丝。

墨锦失去了唯一可以防身的武器,悄然握紧了双拳,准备拼死一战。

“一。”

身后,归宁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得大家的动作都顿了顿。

“二。”

就在众人连同墨锦都看向自己的时候,归宁旁若无人的继续念出了第二个数字。

“你这小女娃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被吓傻了吗?”人群中,有人因着归宁的举动,骤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数数啊?”归宁似乎完全没听懂他话中的讽刺,还真的回答了那人的话,抬起头眸中是一派纯真,“瞌睡虫在你们的身体里马上就要醒了。”

“瞌睡虫?”那人愣了愣,听到这个词更是想笑。

就在这时,归宁慢慢的读出了第三个数。

“三。”

随着她唇齿的一张一合,众人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随即,一股抑制不住的困意涌了上来,眼前的十来人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屋里。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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