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白玉镶嵌蓝宝石的耳坠,明萱不曾见过,可她也觉得丹红手里头拿着那东西有些眼熟,想了半刻她惊诧说道,“去岁祖母过寿时,我好似看到大嫂子戴过一个差不多样式的头钗,也是上品羊脂玉的底,也一般点缀了这样大颗的蓝色宝石。”
她话音刚落,丹红急忙点头说道,“是是,我正要说从前看到过世子夫人戴过呢。”
永宁侯世子顾元昊的夫人蔡氏是东郡太守蔡子希的女儿,她父亲没有爵位,祖父也不过只是个三品的伯爵,论门第确然有些不大登对,可她母亲却是先帝御封的淮安县主,也算是周朝皇室的血脉。
蔡氏素有贤名,性子又十分稳重能干,因此永宁侯老夫人朱氏才定下了她做顾家的宗妇,嫁进来已有九年,生了两子一女,长男世勤今年七岁,次女和嘉五岁,最小的儿子世谨才三岁,如今腹中尚还怀了一胎。
四年前三夫人陆氏是心力交瘁伤心过度而误了性命的,当时蔡氏正怀着顾世谨,又怎么会和这件事牵扯上联系?她是顾家的宗妇,现在的世子夫人,未来的永宁侯夫人,从嫁进来起便注定要做当家主母的,明萱想不明白她有任何一点要害陆夫人的理由。
她思来想去,更见不解,想了想问道,“你在顾家多年,可曾听说过世子夫人娘家的事?”
丹红摇了摇头,“只知道世子夫人的母亲是淮安县主,虽然是皇室的旁枝,可也称得上是皇亲国戚,若是淮安县主更得宠一些,或者东郡太守在任上有所建树,世子夫人也能封个翁主当当的。”
她绞尽脑汁,“其他的,便只听说蔡家和禄国公罗家是世交,这才能搭上这门亲的,再没有其他什么了。”
明萱眉头轻皱,将这个影单影只的耳坠摊开放在掌心,望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先替我收起来,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咱们先想法子将这耳坠的主人查清楚了再说,四年咱们都等了,再多等上一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从前三房陆氏夫人的案子,牵扯出来的第一个有关联的人,竟然是永宁侯府顾家的世子夫人蔡氏。她和这位大嫂的交情并不深厚,但短短几次接触,印象却还不错。
蔡氏端庄宽厚,为人宽和,处事却十分谨慎精明,比起大伯母罗氏来更有几分大家主母的风范,她事事处处都做到周到。
对罗氏这个婆母,她处处恭敬忍让,凡事都坚决站在罗氏身后,不让她说话的时候半句都不会言语,问到她话时又总是简明扼要地说到点子上。对明萱明芍这些隔了房头的小姑,既照顾地妥帖,却又并不十分亲近,一句话,她的为人处世,都极有分寸。至于对她的丈夫世子顾元昊,那就更不必多言,永宁侯世子虽然也有两房妾室,但却独有嫡妻蔡氏替他生了两子一女。
这样的人,倘若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理由,手上是不会轻易沾血的。
明萱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又觉得身子万分疲倦无力,便只好将这问题丢了开去,她扶着脑袋轻柔地按摩着太阳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咱们原该昨日就回镇国公府的,迟了一日,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少是非来,看来是拖不得了,可小素娘刚走……罢了,你稍会儿多取些银子留给小素,让她姐弟将她娘的丧事办得体面一些。”
丹红急忙说好,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和惆怅,“方才小素娘一烟气,我便先给了罗叔十两银子让他帮着操办,等下咱们走时,我再多留一封银子到账上,只说是您给小素姐弟两个留着防身的钱,您看如何?”
奴仆的命如同草芥,在葬仪上也有各种严苛的规矩,小素娘停灵在义庄,除了庄子上的人,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能够去吊唁的,哪怕按照最高规格的礼仪来办丧事,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办得过于隆重,若是逾距了,反倒不好。
明萱想了想说道,“也罢,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的天际亮出一抹鱼肚白色,“得有卯时了吧,我得进去看看你们大爷去。”
丹红忽然想到黄衣姑娘方才所说的话,张了张口想要回禀,可迟疑了一会,见明萱的身影渐渐走得远了,她便只好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明萱回到内屋的时候,裴静宸已经起身,他靠在床梁上,双手正扶着床沿竭力想要将身子撑起,似是在尝试重新开始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