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素娘是从前永宁侯府三房陆夫人的梳头娘子,自从陆夫人死了,三房倾覆,她的日子便一直都不太好过,她老早就没了男人,儿子生下来就有喘症,唯独一个女儿还算能干,一直都在明萱院子里做事。
六月时明萱出嫁,便将她母子三人充作陪房安置到了南郊这所别庄上,主子宽厚,格外恩待,不仅替寿安治病,还每个月拨上好的山参给小素娘养病,可惜从前熬坏了的身子,早已经油尽灯枯,便是此时将养得再好也晚了。
医正在两三个月前就留下了话,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可真的临到了这么一天,小素心里仍旧难免恐惧害怕,这可是至亲的血亲,若当真撤手而去,她和弟弟可就再也没有了母亲。
但深更半夜,是一日之间最寒冷的时候,她不敢去惊动主屋的小姐和姑爷,只能向隔壁屋子里睡的丹红求助。
丹红披着衣服起身开门,看到小素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她在明萱身边历练惯了,处事颇有些当家大娘子的沉稳气势,一边拉着小素往隔壁屋子走,一边沉声问道“先别哭,不要耽误了说正经事。你说你娘不好了,是怎么不好?这会儿可还有气在?”
小素忙擦了擦眼泪回答“方才她忽然高声喊我名字,我打开油灯一照,她脸色已经铁青,嘴角有白沫吐了出来,后来就昏厥过去,我探了探,尚还有一丝鼻息,这会儿天色那么晚了,庄子附近又没有大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哽咽着“我先叫了寿安起来让他掐着我娘的人中,然后爬过来来找姐姐,这么晚了,姑爷又刚受了大罪,我不敢打扰他们。”
丹红沉着眉头推开门,闻道屋子里一团隐隐的腥臭味,心里便就知道不好,她坐在小素娘床头探了探她鼻息,果然尚有极其微弱的一脉,她想了想说道“这会去镇上请郎中怕是来不及了,可咱们也不能看着你娘亲这样不管。”
她顿了顿,忽然拍了拍脑袋“你还i琳前天来咱们这的那位黄衣姑娘吗?你去想法子去把她请来,她许是有法子让你娘亲再醒过来一会,哪怕只是交待几句遗言,也总好过她就这样走了,将来你们姐弟徒留遗憾。”
丹红说这话,倒也不仅仅是为了小素和寿安,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黄衣姑娘来了才不过两日,虽然深居简出,但丹红是知道的,那是身上带着剧毒的苗女,须臾间便能要人性命,可毒能害人,亦能救人,小…素娘大限已到,也不求能够起死回生,可那些小姐想要问,却始终问不到的话,总不能跟着小素娘一起埋到地下去。
寿安听了,忙擦了擦眼泪说道“那黄衣姑娘我认得,姐姐,我和你一道去求她。”小素迟疑地望了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娘亲,咬了咬牙说道“丹红姐姐,那我和寿安一起去求黄衣姑娘,我娘这里,便要麻烦你帮着照看一下了。”丹红望着小素和寿安匆忙离开,低声叹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姐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三夫人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几次问你,你都不肯开口,可事到如今,你再也熬不过去了,难道仍然不打算将这些都说出来吗?”她望着静静躺着好像要逐渐腐朽掉的小素娘,摇了摇头说道“从前三夫人跟前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发卖地远远的,连人影都再找不到了,除了你,你是三夫人的梳头娘子,虽然不是贴身伺候的,可也总算是她心腹的人,难道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小姐连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屋子里静静的,没有回音,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丹红看到小素娘的脸色越发铁青,知道她怕是要不行了,心里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愤恨,忽然她看到小素娘的眼皮有些微微地跳动,想了想,咬牙将脸凑到小素娘的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从前你害怕会祸及自己,所以讲真相咬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肯说,可你现在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语气越发重了“若你害怕的是小素和寿安,如今他们两个是在小姐的陪嫁庄子上安身立伞,你若是希望他们好,怕的不该是永宁侯井里的人,而是咱们小姐才对。”
话音刚落,床上的小素娘猛然睁开眼睛,她张了张口,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勉强抬起的手却直直地指着妆台处一个漆黑的木匣子。
计他顺着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盒子,忙从妆台上取过打开,只看见几根普通廉价的银簪子静静躺在那里,她拿了出来问道“这几根簪子是有什么不同吗?”
小素娘气息微弱地摇头,目光渴求和迫切地注视着那个木匣不肯放开。
丹红心中犹疑,却不敢怠慢,小心仔细地查找,终于发现这下子尚还有一个内层,她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将手伸了进去,终于摸摸索索出来一个小东西,她抬起手来一看,竟是一个蓝宝石耳坠,那宝石看上去晶莹夺目,切割地十分美丽,以上等的羊脂美玉做底镶嵌而成,绝非凡品。
她忙拿着耳环放在小素娘面前,试探地问道“这耳环是从前三夫人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