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大盗之人,盗不叫盗,而叫取。
在盗者心中,尊念佛家之道,强调众生平等,故而天地万物,人人可以得之。这天下哪有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这东西必须是他的而不是你的,他能从别人手中取得,你自然可以在他手中取得,你不取,别人便会去取。?
李二满脸酒气,含糊道:“最粗浅的便是偷空房,从进入房间开始,一炷香的时间,不管有没有到手都必须离开!盗中之大者,当不能被人发觉,凌乱的东西要物归原位,留下的脚印要抹去!”
陈长弓疑惑道:“不是说贼不走空,怎可空手离开?”
李二眸色深邃,摇了摇头道:“这是我们这个行当最忌讳的,所以走的时候,哪怕口袋里有块石头,也算是有东西了!”
李二沉吟一声,又是狂饮几杯道:“我们这是手艺行当,靠本事吃饭,走遍天下不理亏,所以根本不用忌惮失者的心情,若是真的技不如人,那也是天道往复!”
陈长弓对李二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仅仅因为他是个侠盗,还因为他将理论讲的如此自然。
良久,陈长弓又问道:“若是人将钱财藏身,又当如何?”?
李二醉眼惺忪的望着陈长弓,苦笑道:“敢独自出来闯荡江湖的都是盗术高手,只要是被他瞧上了,就没有他们取不走的东西!
就好比我师兄刘威,那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当年有一个世家子弟从北邙入中原,此人身藏巨款,一路走来,各派盗门竟然没有取走,倒也算是有些手段!”
陈长弓说笑道:“直接绑了,岂不更容易?”
李二笑道:“那我们和响马有何分别!师兄的手段真的很高,他只要轻轻一触碰,便会知道钱财藏不藏在那里,可是师兄搜遍了他全身,还是没找到!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此人将银票藏在脚下,因为一个人在走路的时候只有鞋底无法试探!”?
陈长弓不解道:“那又是如何确定在哪只鞋里?”
李二又道:“人都有疑心病,他会时不时的用手探探银票是否掉落,何况从脚印的深浅,也可判断!”
陈长弓此刻突然全部明白了侠盗之术,可是李二已经喝的烂醉如泥,沉沉睡去!
李二家道没落,一个人来到凉州,妻离子散,又没红颜知己,为了生计,也是拿命再拼!
有时陈长弓会问自己,以命换命是否值得,这样的生活又是否缺少色彩?可惜没有人能说出此事是对是错,也许是官盗之间最大的遗憾!?
李二酒入愁肠,瘫倒在地,陈长弓吩咐酒家将李二抬入客房,又将身上的银两塞入李二的怀中,离别之际,已经无心饮酒,只是在想着这千引念的事情!
......?
冬至。
晴日一出,凉州城的雪,都已化作一片尘泥,没入车马。
陈长弓等数骑出城,“奇色”岳石磊竟然出家为僧无疑成为最令人震惊的消息,常言狗改不了吃屎,色狼又怎能改的了这本性!
?天色微亮,道路上除了赶路的行脚客商再无他人,食铺和酒肆飘起了香气,坊间的百姓开始梳洗弄食,沉睡的街道从新迎来了鲜活的一日。
凉州城外多佛寺,南门外不远的九华山就有一座正华寺,据说北平王起家的旧宅改建而成,陈长弓来到寺庙门口,山路积雪,小和尚正在扫雪喂鸽子。
陈长弓想了想,从侧门进入!
陈长弓寻到了化名了当的岳石磊,稽首起身行礼道:“浮生不过寥寥几笔,这正华寺可有何独特之处,令前辈放的下?”
“洗沐金刚水,不退菩提心。经历了世态炎凉,看淡了酒色红装,高卧青灯忘其年,一卧甲子梦游仙!放的下,放不下,都当放下。”
陈长弓恍然:“听前辈所说似乎有难言之隐,小子受王爷所托,特来讨要几十年前的一件旧物,希望前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