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榛微微一笑,她原本生得秀丽清雅,可是这一笑之下,却有了几分犀利与寒意。那宫婢心头一凛,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一眨眼,甄榛神情忽的一转,眉目间多了几分担忧,只听她拿着款款的语调又问:“难道大公主真的不妥?”
“放肆!你这是什么话?诅咒大公主不成?!”那宫婢抓住话茬,就死揪着不放。
却不料甄榛脸色突然一沉,声音在刹那间变得冰冷:“你才放肆!本小姐问你大公主是否安好,乃是出自一片殷殷关切之心,你三番两次出言阻挠,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不告诉本小姐实情?倘若大公主真是安好,为何会纵容你这般无礼?!像你这样怠慢无力无心护主的贱婢,才是真的其心可诛!”
一番话连消带打,将大公主默不吭声纵容下人撒野也捎上了,这个宫婢显然不是甄榛的对手,如果大公主再不出声,这个宫婢无可避免的就会被定下失忠失职的罪名。
大公主不说话就算了,却派这么个宫婢在这里刁难她,显然讲道理是没办法解决事情的,她要是再跟这个宫婢磨蹭下去,免不得会失了身份。身份这东西,有时候不值一钱,但在某些时候面对某些人却是必不可少,因为有了身份就可以一言不发而震慑对手。如果今日她掉了价,明日必定会引来许多麻烦,没办法她只好也端起架子,逼大公主出场。
说出这番话,她已经做好了承受大公主更大的怒火的准备,却在这时,小舅舅从车里走了出来。那宫婢见到他,神色顿时变了一变,只见他对着大公主的马车施了个礼,用那春风细雨般柔和的声音朗声说道:“臣韩奕,见过大公主!”
对面的马车里安静了片刻,就在甄榛想让小舅舅回马车的时候,那珠光缎面的帘子猛地被人掀起来,侧窗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华裳少女探出头来,少女生得不算极美,却生了一双勾人心魄的丹凤眼,与皇宴上所见到的宣帝一个模样,只见她用那双春水潋滟的凤眼盯着韩奕,瞪了一会儿,突然从车里窜出来,因为望着韩奕太过于专注,她险些被绊倒,幸好身边的婢女及时扶住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咦咦咦咦?好像情况不大对?
又盯着韩奕看了一会儿,眸光扫到一旁的甄榛,大公主脸色突然一沉,“你怎么会在这里?”
甄榛确定自己闻到了浓重的酸味。
韩奕笑了笑,看了一眼甄榛,又用那好听的声音回答大公主:“今日在外面偶遇甄二小姐,因为天色已晚,所以就送她回来了。”
听完韩奕的话,大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却在这个时候,她身旁的宫婢附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大公主听后,竟突然雨过天晴。她用压制着雀跃而故作随意的语调问韩奕:“甄二小姐是你的外甥女?”
“正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大公主立时喜笑颜开。这让甄榛十成十的肯定,大公主对自己的小舅舅有求思之意。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舅舅把这金枝玉叶的大公主给迷住了。
不过也是,小舅舅生得一副玉面美人相,为人又温柔谦和,这般风度翩翩的好男人,想不让人喜欢都难。
就在甄榛那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公主叫自己,“本公主约了几个人下个月一起去登高,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在邀请她?甄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公主确实是在邀请她加入她的游戏,而且态度非常的温和,要不是没有方才那一出,她还真以为大公主与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了。
“臣女十分荣幸。”看大公主那殷切的目光,她敢拒绝的话,难保不会血溅当场,到时候要是不想去,大不了再装病什么的推掉就是。
见她答应下来,大公主热切的目光移向她的美人小舅舅,“韩奕,你也去吧?”
韩奕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实在抱歉,大公主,臣月底因公务需离开京城,怕是不能随大公主出游。”
大公主面露失望之色,马上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臣不知。”
大公主再度失望,神色恹恹的站在车头许久,久久久久不说话,久到甄榛以为她会一直站下去的时候,大公主也不知恼怒什么,狠狠的跺了下脚,钻回车里去了。
堵了许久的巷道因为大公主的马车离开,一下子宽阔起来,这个时候,夜色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四周星星点点的挂上灯笼,忽明忽暗的摇曳在秋风里,倔强的燃烧着。
韩奕跳下车,微微仰起脸,含笑望着甄榛,“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待我执行公务回来再过来找你,你自己多加保重。”
他看得出来,甄榛是不同了,她已经不是那个忍辱负重的小女孩儿,她的心里有恨,兴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这个外甥女是他看着长大的,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里有着决然而强大的戾气——榛儿是回来报仇的,不惜一切代价。
本想劝她两句,但是他自己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榛儿既然回来了,那些事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待这次公务完毕后,他就留在京城看着她,就算不能让她放弃报仇的念头,也不能让她陷得太深。
需知仇恨是把双刃剑,伤人之时,也容易伤己。
“嗯,小舅舅也一路保重。”甄榛有些不舍,不过她掩藏得极好,嬉皮笑脸的,在韩奕准备再叮嘱两句的时候,她问了个让韩奕被口水呛到的问题——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小舅母?话说我觉得大公主挺不错的。”
韩奕没好气的瞥着她,而后想起一件事,不由皱起眉尖,“前两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不知皇上为何会这么做,不过榛儿,你凡事要小心些,跟宫里头扯上关系未必是件好事。”
甄榛笑嘻嘻道:“我知道的,小舅舅,你就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了,可韩奕又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嘴上是一套,做起来也许又是另一套,虽说处事圆滑倒不错,可有时候难免过于逞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情她以前可没少做。
想了又想,终是有些不放心,韩奕思忖片刻,从袖带里拿出一块玉佩:“我这次离京至少也是一个月,你才回来未免诸事不便,如果有紧急之事就带着它去找怀王,怀王处事耿直,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
怀王?传说中那个克死先皇,赫赫有名的杀神燕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