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榛整个人僵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然后猛地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墙角边,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笑容宛若清风拂来,干净恬淡而没有一丝杂质,如同春阳照面,明媚温暖而不过于灼人,犹如细雨润物,丝丝浸入人心而悄无声息。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小舅舅!”甄榛惊喜万分,拔腿冲过去,直接扑到男子的怀里。
被唤作小舅舅的男子伸手接住飞扑而来的她,然后轻轻的抱着她,嘴角含着一丝宠溺慈爱的笑。甄榛钻进他的怀里,又往里面拱了拱,都不愿意放手。
过了许久,男子才有些无奈的推开她,用温润如水的目光打量着她,甄榛也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亲人,然而听小舅舅叹息般的说道:“这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呢。”话是这么说,却是笑着的。
小时候甄榛每次见他,都会向现在这样扑过来,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小的肉/团子,几年不见,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他一点一点的看着甄榛,看到她与甄仲秋越发相似的眉眼,又发现这秀丽的面貌下,却是与长姐一模一样的倔强与刚强,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又似乎跟以前不同了。
甄榛满心沉浸在与亲人重逢的喜悦里,拖着韩奕的胳膊摇啊摇,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女孩,“长得再大,也还是小舅舅的外甥女呀。”
其实韩奕只比她大七岁,今年不过二十五,不过是辈分摆在了这里,所以甄榛对于这个舅舅,从小都既是长辈,也是朋友。
旋即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了甄府,听说你来了淑芳院,便在这里等你。”
甄榛瞪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奕淡淡的一笑,“没多久。”
才怪!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舅舅待人极好,什么事都会为别人着想,他要是说个具体时间还好,不说就意味着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不过既然小舅舅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两人已经多年没见面,上次他去甄府又凑巧自己不在,更不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于是她拉着韩奕,找了个地方,准备好好的叙一叙。
两人一直聊到暮色浓重,才堪堪打道回府。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甄榛坐在车里,突然外面一声马嘶,然后几声清脆的鞭响,单是从那声响中,便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来势汹汹。也不知是鞭子打在了马身上还是惊扰了拉车的马,整个马车的前部都翘起来,幸而她手疾眼快的稳住重心,牢牢的抓住侧窗,才没有被撞伤。
才坐稳,还没来得及询问车夫是怎么回事,外头便冲来一声色厉内荏的呵斥:“大胆!你们竟敢冲撞大公主!”
大公主?
甄榛愣了一下,才在脑海里找出关于大公主的记忆。那日中秋皇宴,有一个身着明紫宫装的少女站在甄容身边,而那少女,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大公主。
可是大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疑问才出,甄榛又自己想通了,听说甄容是大公主的伴读,两人关系极好,想那日进宫的时候,甄容被大公主的人叫走,贾氏还颇是得意呢。大公主今日是来甄府大概是来找甄容的。但是大公主偏偏这个时候撞上她,方才那几鞭子打得又猛又狠的,叫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并不是什么偶遇。
有了这个念头,甄榛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小舅舅确定她没事,又听到是大公主在此,由不得皱起了眉,欲出去跟大公主交涉。
一只手拦住了他。
却是甄榛。
眼下大公主冲她而来,只怕是为了中秋皇宴上的事情。当晚贾氏被大削面子,无疑也是对甄容的一种打击,大公主与甄容关系那么好,要为甄容出一口气也十分正常。
但不管大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想让小舅舅牵扯进来。小舅舅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何况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凡事都应该自己面对。
不容小舅舅推辞,甄榛弯腰走出去。
夜幕就要降临,天边晕染着最后一片晚霞,已经渐渐敌不过黑暗的侵蚀,很快就会被吞噬掉,巷子两旁是高大的围墙,遮蔽了更多的光线,越发的显得道路昏暗,放眼望过去,车前是两匹高大的骏马,对方的马车只见一个硕大的轮廓,隐隐约约的看到镶嵌着银丝玉石,一派的华贵之气。
“臣女甄榛,见过大公主,方才无意惊扰了大公主的车架,还望大公主莫要见怪。”于地位而言,对方是君她是臣,眼下没有他人在场,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低头,而且此处距离相府已经不远,要是大公主将事情闹大,也并不好收场,所以大公主再怎么为难她,都不会太过于嚣张。
如果暂时的低头能平息一场不必要的麻烦,她并不介意这么做。
对方马车里传来一声冷哼,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婢钻出来,也不拿正眼瞧甄榛,鼻子里又冒出一声哼,张口便是一通训斥:“无意?大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一句无意就能将事情推卸掉?”
果然是来找茬的。
听到这分明近乎蛮横的话,甄榛脸色变也没变一下,依旧端着一副温和有礼的笑容,让那宫婢瞧在眼里,只当她是慑于大公主的威严,与那些阿谀奉承胆小怕事的贵女一般,可是没料到的是,她才对甄榛做完定性,便听甄榛笑着问:“那大公主是否安好?”
那宫婢继续冷笑:“你别想转移话题!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就算了!”
啧啧,直接暴露目的了,有恃无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