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晗站起身说道:“这几日我有公事要忙,你就先在府中好好住下,也不必读书,只需每天练一百张大字,我从刑部回来会逐一检查。”
金玉楼哭丧着脸指控道:“你这是变相禁足。”
姜晗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认为。”
金玉楼仍想挣扎一下:“可我有个朋友在京城,我还想去找他……”
“你说的那个刚认识的姓陈的朋友?”姜晗微微皱了皱眉。
“就是他。”
“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怎么认识的?”姜晗下意识拿出了盘问嫌犯的态度。
“叫陈珈兰,家住哪里不知道,路上认识的。”金玉楼说完,知道他担心自己又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赶紧解释道,“陈兄人挺好的,虽然瘦小了点,不太爱说话,但真的挺厉害的。”
姜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朝门外走去。
“练字的事别忘了,司书闻墨,你们两个好好盯着他。”
“是。”
小三小五齐齐应声,同时向自家少爷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谁让姜二少爷一向说一不二呢,连少爷都得听他的话,他们做下属的就更不能不听了。
姜晗跨过门槛,听着身后关门的声音,侧头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派人去打探一下金少爷认识的那个陈公子,看看他是什么来头。”
……
陈珈兰全然不知自己因为金玉楼的大力赞扬引起了他家表哥的注意,正准备派人调查自己,她抱着枕头懒散地躺在客栈的床上,从床的这头滚到另一头,又再滚回来,如此循环。
这家客栈的费用不高,理所当然的,床也不够结实,她滚来滚去的时候床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动静,不知是不是吵到了隔壁的住户,那间房的人忽然狠狠捶了两下墙。
咚咚。
犹如闷雷。
陈珈兰一凛,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整整衣襟,探头向墙面看去。不过隔壁这时候倒是静下来了,大约是因为她的床不再响的缘故,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再继续捶墙。
陈珈兰呼了口气,重新倒回床上。
怕再影响到他人,她这回动作很轻,抱着枕头仰望着床顶上的罩子花纹看了很久,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诚如今日在面摊上阮孟卿和她说的,她那忘恩负义的前未婚夫现在今非昔比,二者的身份一个是官,一个是民,有着天壤之别。状告朝廷官员笞五十杖,她肯定挺不过来,可若是就这么回去,等待一年后所谓的转机,又不切实际了些。
即便阮孟卿说陛下决心已定,她也仍然抱以怀疑的态度。
一年……实在太长了些。
没有人知道这一年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没办法料事如神。
该怎么选择,是明日去击登闻鼓,还是……回家?
爷爷还在家中,年纪又大了,她必然不能在外滞留太久,最多再停留半月便要启程返回,她必须尽快地做出决定。
陈珈兰又叹了口气,自从范良礼中了状元的消息传回桐乡城十里镇再传到下辖的小村庄里后,她觉得自己快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越想越心烦意乱,她翻身下床,吹熄了桌上的蜡烛,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任由夜风扑面,凌乱一头披散的长发。
夜深人静,窗外明月高悬,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见还亮着灯烛的人家。
陈珈兰趴在窗前望着月亮定定地出神。
她知道自己只看外表的话看起来很冷静,包括长辈和相熟的人也总夸她沉稳,但实际上她偶尔也会有冲动上脑的时候,就比如这一次上京准备状告范良礼一样。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去击鼓告御状,可理智却告诉她,五十大棍下去,她根本没机会活着走到大堂上开口诉说不平。
哪怕命大,上堂的时候她还留着一口气,这案子也不会由皇帝亲自过目审理。主审的官员若是同丞相熟识,稍稍打点下,她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根本影响不到范良礼的前程。她想直接告到皇上那,那必须得等皇帝陛下出宫的那天,直接拦下御驾才行,可这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托着腮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阮孟卿。
他是朝官,总能面见皇帝的,若是他能帮忙……
不,不行。
陈珈兰甩了甩头。
他二人并不相熟,贸贸然开口只怕要惹对方憎厌。再说了,这本是她的私事,又何必让不相干的人趟这趟浑水。不过也是到这时,她才觉得自己冲动来到京城还是太想当然了些。
“明日再做决定吧。”她轻声自语道,但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偏向。
她关了窗,回到床上。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什么了,这一次合上眼却很快做起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