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此时也没闲着,将一方小桌抬了出来,有摆上了两个马扎。桌上摆了两个青色小瓷杯,一叠花生米撒上了细盐,冬天剩下的咸肉干切片淋上了热腾腾的菜油。
杜庞正坐在桌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油纸包,放在桌上轻轻的展开。一只金黄色的盐焗醉鸡便展了出来。
刚沏满一壶酒的朱瞻盼闻到了鸡的香味,便快步的从厨房外拎来一个马扎,坐在了杜庞的对面。
“爹,我为您满上!”朱瞻盼将杜庞面前的小酒杯满上了酒,又为自己的杯子满上。
平乐村大多人家一天只食两顿,朱瞻盼家也是如此,但杜庞以做镖师为营生,每半月归家一次,所以他归家便会为他多设一顿,这些也是竹溪平时算好的。
“爹,爹回来了。”杜庸从门口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没看到了一月未见的爹爹,不由的喜笑颜开,更加欢喜了。
看到自己儿子回来,杜庞将四岁的杜庸抱在怀中,关爱的抚摸着。
“庸儿让爹看看你有没有瘦了。”杜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向很关爱,对朱瞻盼更多的则是严厉的教诲。
看着爹和小弟的亲热,朱瞻盼将酒杯举了向前。
“爹,此番路途艰辛劳顿,儿为您接风洗尘。”朱瞻盼将一杯酒饮尽,随后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了在父亲怀中的小弟。
小弟欢喜的接过鸡腿啃了起来,杜庞也将杜庸递给了坐在一旁的竹溪。
“此番出镖,遇东夷国之人来朝,显我大明国威呀!”杜庞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便为自己重新斟满:“盼儿书读的如何?今年可否考个秀才为杜家祖上添光?”
朱瞻盼现在跟了杜庞的姓,杜庞让他去读书想要光宗耀祖。
“父亲,我不想考取功名,想要跟您一样做一个镖师!”朱瞻盼又喝下一杯酒,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他本是朱允熞之子,永乐二年因朱棣灭建文帝血脉之事年仅五岁的朱瞻盼便被父亲在进宫前带着逃亡。但却未能成功,被围困至金陵西郊的一座破屋内。
亲父朱允熞见无望去到封地,便杀死生母与贴身丫鬟,在屋外喊杀声停止的那刻,刀尖刺入了朱瞻盼的胸膛,但却不知为何,他却没有死。
至此,他对生父没了尊敬和爱戴,有的只是杀母之仇,永世报仇。
刚被竹溪带至苏州时,还存着报仇的想法,竹溪与杜庞成亲之后,他改姓了杜也未曾打消过这个念头。
杜庞看穿了他的心思,为了安抚朱瞻盼,他开始教他习武,练习军中刀法。
永乐七年,朱允熞被杀,朱瞻盼一人躲在村旁的山上哭泣了两日,当体力不支快要晕倒的时候被杜庞寻回,至此他便没了再复仇的心思。
杜庞听到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只是默默的喝着酒。
而一旁的竹溪却激动了起来:“盼儿,读书考取功名才是男子该做的,你不适合做那些个事情。”
竹溪对朱瞻盼的态度依然是仆人对主人的恭敬,只不过多了一份作为母亲的教导。作为衡王府的小丫鬟,竹溪从小受尽王妃照顾,此刻她希望能够让朱瞻盼隐瞒姓名的生活。
“你是舍不得村东的小兰把!”竹溪话中带着强烈的反对。
“小兰姐姐最好了,哥哥喜欢小兰姐姐!”一直在竹溪怀中啃着鸡腿的杜庸也喊了起来。
杜庞沉默了一会,笑道:“村东朱家说要用两头牛作为彩礼,爹虽没有什么大财。但为你在村中建起屋子成家立业还是可行的。”
听到父亲这样说,朱瞻盼的激动开心全都写在脸上,他想快点将这个消息告知小兰。
竹溪不解的看着杜庞,难道让一个王子就这么过着庶人的生活,直至生命的终结?
杜庞知道妻子在想些什么,便对朱瞻盼说道:“盼儿,如这般你就只能过着普通农家的生活,你可愿意?”
朱瞻盼点头不止,除了对生母的思念外,并没太多对王家生活的回忆,那时太小什么都记不了。
“吃!为父马上要考校你近期的功夫练得如何。”杜庞撤下鸡腿递给朱瞻盼。
朱瞻盼接过鸡腿并没有吃,而是撕扯下一块油纸包裹起来放在桌边,但他的那点小心思全被竹溪看在眼里。
“家中也要多添上两间瓦屋,为盼儿准备起来了。”杜庞喝着酒和竹溪合计着新屋盖在家中的哪个位置,要请村中哪个师傅来。
“爹娘,孩儿告退,井水还未打完。”朱瞻盼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院子。
他身后杜庸也要跟过去,却被杜庞一把拽住。
“你个淘气,把裤子穿上,爹爹带你去城里玩。”杜庞笑着让竹溪带儿子回屋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