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情第二次进诏狱。这次牢房的条件差了很多:光线昏暗,墙角堆着茅草,时不时有黑影流窜,黑影还发出吱吱的怪叫。
牢头陪着笑,“姑娘暂且忍耐半日,等晚些时候小人给姑娘换件上好的房间。”
楚情说:“再好的房间也是牢房,不必费事,这里很好。”
牢头一头雾水地目送楚情抬脚跨进牢房,整理茅草,靠在墙上,心中感慨不已: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进牢房就像进自己家一样。
楚情靠在墙上,微微抬头,鼻尖是熟悉的潮湿腐臭的味道,不由得眯了眯眼。
片刻功夫,她打了个盹儿。
她记得,她刚诊出喜脉,就听到国公府落难的消息,姚宛穿着大红衣裙,身后跟着一众婢女,浩浩荡荡向她示威。
“你真的以为世子看上你?他只不过相中国公府的势力。”
“楚大人能成功入狱,多亏你回门带的礼物有他通敌叛国的信笺。”
“你这么蠢,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太庙待两天,替被你害死的无辜家仆念经超度?”
楚筝记得,她以前脾气不好,性子又娇又软,在家有姐姐护着,有姚宛捧着,出嫁后有苏放恭维,生活一直很顺心。她以为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其实不是。
假如生活欺骗你,不要悲伤愤怒,想想如何改变现状,或者改变自己——她入狱后,见到一个死刑犯,那人告诉,诏狱中的蟑螂不可怕,顶多长相丑陋些。一定要提防老鼠。老鼠吃惯死人肉,连活人的脸都敢咬——她日日哭,夜夜哭,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大概是去太庙前在监狱生活的那段时间,让她锻炼出艰苦隐忍的性子。
现在又见到相似的环境,前世很多事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楚情揉揉额头,不知该哭该笑。重生后,她以为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命运,现实给了她一记厚重的耳光。哪怕是至亲,她们也有自己的选择。她唯一能左右的只有自己。后来,她给自己减压,只为自己而活,很多事情反而看的更清楚。
小小的一步就能让她越走越远。她远离姚宛,和苏宜交好,导致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局面:苏宜提前亮出男子的身份,甚至得到皇帝的承认,把苏放和苏沁压得抬不起头。但和她不相关的事却改变很少,比如胡承志注定放弃楚筝。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是一点没错的。
楚情起身,伸懒腰,牢头在外面卑躬屈膝,“小姐,小人放您出去。”
楚情算算时间,苏宜要做样子,不把她关够一天,那些人怎么会相信?
牢头见楚情犹豫,“小姐,您家里人来接您了。”
楚筝本想在外面等楚情,但又和楚情存了攀比的心思,自告奋勇进牢房。沿途见了不少刑拘,听到的都是受刑发出的惨叫,最后看到妹妹在黑压压的牢房从容自若的神态,不由得软了几分。
“妹妹,我们来接你回去。”
苏沁在第三天夜里苏醒。
皇帝垂问,主治太医说公主能苏醒,是太子的功劳。皇帝来了兴趣,问苏宜,苏宜回答,听说昏迷的人神魂游离体外,只要听到有人对她说话,神魂就能回归体内。因此他每天花两个时辰陪皇姐说话。
皇帝感动于手足情深,大加赞赏。
无忧殿。
苏沁听到传闻,想到苏宜每天唠叨萧炎在诏狱受到何种刑法,如何破口责骂公主,气的砸了药碗,侍药的宫女从内殿一路跪到外院:公主息怒。
苏沁本来和萧炎计划使用苦肉计,端了苏宜的两个窝,再借用中毒昏迷逃脱干系,同时博取皇帝的怜悯,却让苏宜钻了空子,赔了相公又折兵。
苏沁传苏放进宫,商量对策。苏放言之凿凿,“公主还在养病,一切事宜由表哥代为处理便可。”
苏沁同意。
苏放大展手脚,趁着苏宜处理萧炎贪污案,连拉带拽扯出户部、工部、兵部三十八位五品以上的官员。苏宜本要借用严惩萧炎以正朝纲,凡是和萧炎有瓜葛的人,都要严重处理。一时间京都官员前一刻还耀武扬威,下一刻就被传到诏狱,很快全族没落。
人心惶惶!
楚唯摇头叹息,“乱世用重型,威慑民心,盛世重礼法,教化百姓。”
楚情,楚筝,姚宛都在。楚筝询问,“爹爹的意思,太子处理的手段过于严厉?”说罢,看了看楚情。她要超过楚情,想知道楚情有何见解,又不愿在楚唯面前展露锋芒。
自从楚筝退婚后,和姚宛分道扬镳。于是只要楚筝在场,姚宛都乖乖地闭嘴。
楚情不说话,楚唯继续说:“做错了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情丫头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