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护院开路,楚情到了主街道,才知京畿司首领萧炎的做法是何等横行霸道——凡是火烧云梦楼时在场的百姓,全部入狱。
也许有有心人,但无辜的人更多。
一时间,千家万户男男女女跪在监牢门口,排队往里面递银子,只为见自家当家之主一面。
楚情虽不像参与到斗争中,但见到此景,很是不平。掉头到宫门口,抡起大锤敲响鼓皮。
早有人想击鸣冤鼓。但一靠近,就被接到上头命令的持刀侍卫驱逐。楚情有国公府做依仗,侍卫守在她身边,不知从何下手,反而掩护楚情不被乱民冲击。
鸣冤鼓敲的很顺利。
张怀恩出来,“鸣冤鼓都成国公府的专属品了,罢了,随咱家进去。”
楚情不买张怀恩的帐,越过张怀恩,抖抖裙子,跪下,朝里大拜三下。
“圣人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有强权为一己之私陷黎民于水火,楚情身为大胤子民,便不能坐视不理。陛下受命于天,统领万千山河。今有民女楚情恳请陛下惩治强权,冒犯之处楚情愿以死相报。”
说完,解下发绳,头磕在地上。
不知是楚情说的过于慷慨激昂,还是举止大快人心,亦或是张怀恩变了脸色。围观的百姓纷纷跟着跪下,头磕在地上。
刻骨的沉默。
张怀恩咬咬牙,觉得此事甚是棘手。
楚情不是简单的民女。
她是国公府的小姐,是太子的未婚妻,是皇帝多看一眼的人。
张怀恩跪在楚情身边,小声说:“姑奶奶,算咱家求你,先跟咱家进去。咱家保证在圣上面前帮你说好话。”
能让张怀恩服软的人很少,让他跪在地上说软化的人几乎没有。
楚情不为所动,连压在地上的手指都没有丝毫动静。
张怀恩捏着嗓子,几乎要哭出来,说尽好话,仍是劝不动楚情。
天上飘下雪花,楚情的手冻得通红。跪在地上的身体好像雕塑。
明明是温软的小姑娘,倔强起来毫不逊于以死相荐的古板老臣。张怀恩带了几分敬佩,“祖宗,圣上不喜别人逼迫,您这么做指挥使得其反。听咱家的,先进去,有话好好说。”
楚情终于说话,声音发颤,“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骗我。”
“究竟何人何事,逼的孤的未婚妻跪在宫门口。”
苏宜撑着十四骨竹伞,脚蹬金丝缠边的长靴,踩着地上浅浅的白雪而来。
楚情抬头。雪落在她发间,融化又结冰,额头通红,眼睛有些失焦,“殿下,京畿司镇守京都,是为护百姓安危,护陛下安危,现在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把原本该保护的人抓紧监狱,该如何处理?”
苏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虽是孤的未婚妻,是国公府的小姐,但身无官职,插手朝廷之事,大为不该,来人,请楚情小姐去诏狱清醒头脑。”
侍卫应声而来。
身后的百姓一阵喧哗,又被周围齐齐爆喝的侍卫镇压,眼睁睁看着楚情毫无反手之力,被侍卫抬着离开。
苏宜目送楚情离开,“一介女子都有此心性,让孤情何以堪?去京畿司。”
张怀恩目瞪口呆看着苏宜掉头离开,身穿重甲的侍卫随后,其后是三三俩俩不明所以凑热闹的百姓。
张怀恩眨眨眼,暗道好手段。
不管楚情说的多好听,挑动百姓公然威胁陛下,都是重罪。苏宜把楚情抬到诏狱,名为惩罚,实则保护。再领着百姓去京畿司监狱领人,名声和好处都有了。
这对夫妻联手起来,公主夫妇不是对手哪。
楚唯楚筝父女刚被放出去,便听到有人激情澎湃地诉说宫门前的事迹。楚筝默默听完,怔然良久,父亲说的对,她从小得到的东西太多,以为身为人都该围着自己转,她该得到最好的,她的决定都是对的。但是打破这层禁锢思维的枷锁,她发现周围人比她聪明得多。
父亲不动声色进监狱,是最好的见证人。妹妹跪在宫门口,又被苏宜保下。届时一家人告到陛下面前,萧炎有口难辩。
楚筝微笑看着楚唯,楚唯欣慰地点点头。
苏沁的病不是作假。太医院十几位资深太医轮流诊脉,得出一致的结论:公主受到剑伤,剑上有毒,见血封喉,但因处理得当,致使公主昏迷。十几位太医束手无策,必须找到毒药配方才能配出解药。
皇帝看着昏迷的女儿,神情阴郁。
苏沁从小跟在他身边,便是养只猫猫狗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会蹦会跳、讨他欢心的人。
朝臣早朝弹劾萧炎胡作非为,皇帝大怒,责罚弹劾的大臣。朝臣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聪明地噤口不言。出宫门看到以楚情为首的百姓更是掩着面匆匆离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考取功名不容易,没必要为了不相信的卑贱之人冒险。
早朝后,皇帝到无忧殿看望苏沁。张怀恩陪在身侧。
“何人击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