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突然转过头来问张蕊:“久闻小姐才名动京都,今日幸会,还请小姐不吝赐教。”
张蕊初时本不愿迎客,她虽是初到春园,但已经听闻过杨柯是个纨绔子弟,架不住鸨母说尽了好话,所以勉强答应,见了面之后,见他长身玉立,气度儒雅,不似传闻的那样,先打消了几分戒心,此刻再看到杨柯提议不是劝酒,而是论文,又放松了几分:“公子谬赞了,奴家只是粗通文墨,何谈才名。”
蒯钦听到这个提议,大为兴奋:“好啊,以诗下酒,快哉快哉,只是以何为题呢?又以何为赌注?”
张蕊一听要喝酒忙先行告罪:“二位公子恕罪,奴家真不会饮酒。”
杨柯微微一笑:“小姐既不能饮酒也无妨,今日乃七夕之日,我们就以七夕为题,即兴赋诗一首,小姐若做出,我当饮三大杯,我若做出,小姐可否以诗为词,抚琴吟唱一曲?”
蒯钦听到杨柯要各自作诗一首,心想从未见过杨柯有作诗的本事,今天听他口占佳句,但未必是他本人所作,正好也借机看看杨柯是否真的脱胎换骨。他哪里知道杨柯早做好了侵犯古人知识产权的准备了。
张蕊听说不用喝酒,松了一口气,也不说话,起身走到雅阁的书桌前,从笔架上取下一支蝇头小楷,沉吟片刻,缓缓落笔“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蒯钦一见,轰然叫好:“休烈,这三大杯你是赖不掉了,快喝快喝。”
杨柯拿着香笺,一行娟秀的小楷墨迹未干,读着最后两句“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不觉叹道:“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小姐才思敏捷,意境高远,名不虚传啊。”
张蕊见他一句话就道破了自己的诗胆,且入木三分,不禁有了几分钦佩之意。
蒯钦慢慢的斟了三大杯酒,放到杨柯面前。张蕊劝道:“公子,不必真的喝三大杯,不过是戏言,公子不要当真。”
杨柯大笑:“小姐此诗万金不换,何止三大杯。”说完,连干三杯,酒气上脸。
蒯钦也随声附和:“不错不错,此诗万金不换,我也陪饮一杯。”
张蕊抿嘴一笑:“那奴家以茶代酒,陪二位公子一杯。”
这一来,席上气氛融洽了起来,再不复刚才的冷清。
杨柯酒酣耳热,意气风发,起身脱掉了外衣,大步走到书桌边,拿起一支狼毫大笔,饱蘸浓墨,也不要纸,就在雅阁的墙壁之上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最后在诗尾留款:“七月初七杨休烈题”,写罢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张蕊抚琴而歌,琴音袅袅,歌闻九霄,杨柯和蒯钦击节而和,“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一曲未毕,张蕊已是泪湿青衫。
蒯钦尽兴而归,刚刚下车,被仆从搀扶着正欲进家门,串儿从车上跳了下来,递过去一个锦布包裹:“叔老爷,这是公子送您的,蜀锦做的一件长衣。”
蒯钦已有几分醉意,笑嘻嘻的接过来:“解衣衣之,与子同袍,你、你家公子何时有了古人之风了。。。。。。”
雅阁之中已席散人空,刚才的那一群人立于墙壁前,墙上杨柯所题的诗墨迹犹新,年纪稍大的人说道:“想不到杨骏老儿不学无术,凭裙带居高位,生了个儿子倒是有几分才气。”那年轻人沉吟良久,自言自语:“一个纨绔,一个书生,成得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