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过离开政事堂,径直往宫外走去,今日能和范纯仁有一番交谈,完全是意外之喜,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势单力薄,除了皇帝赵煦的信任外几乎没有任何根基,所以他必须要找到自己政治上的盟友,这盟友不是文彦博那样的通过婚姻联系起来的政治绑架,而是真正的志同道合。他首要的选择其实是苏辙苏轼兄弟,但是他们蜀党的标签太明显,自己一旦和他们合作,从此必然会被人认为是蜀党一系,恐怕从此之后就会陷入党争不可自拔,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除了苏辙兄弟外,在其他的大佬中刘过选择了范纯仁,首先刘过看过范纯仁从神宗朝至今的所有奏章,知道他的政治倾向虽然比较保守,但是属于旧党中的不彻底派,对新法他并不是和其他旧党大佬那样深恶痛绝,甚至曾近还提出过启用一部分新党中人,缓和和新党的矛盾,可以说这是老成之策,但是却遭到太皇太后和旧党其他大佬的反对;其次,范纯仁几乎是一个道德完人,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心中没有那么多的蝇营狗苟,和他合作被坑的可能性较小。
但是,和他合作的弊端也是很明显的,范纯仁本人虽然堪称道德楷模,而且高居右相,但是因为奉行不结党政策,本人势力较小,全凭他父亲范仲淹的余荫、太皇太后的赏识才能长居高位,根基太浅。而且最重要的,在这之前刘过和他交集较少,几乎没有什么私交,很难有合适的契机将他们的同盟关系固定下来。因此,刘过选择主动向对方透露自己的政治倾向,算是一个预热。
出了皇宫,刘过心想是该谋篇布局、为以后的道路做些准备了,便打算直接去戴梦儿那里,不料乔七却小声告诉他:“二郎,文家小娘子派人来传话,让你出宫后务必要回家一趟,她有要事要和你相商。”作为刘过身边的老人,乔七知道刘过和王雨霏的事情,也知道刘过的打算,所以在没人的时候依旧以“文家小娘子”称呼文婉,而不是像刘家其他下人那样称呼她“娘子”。
文婉一直以来都不过问刘过自己的事情,她现在突然带人来给自己传话要商量事情,刘过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知道了自己纳戴梦儿为妾的事情,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心中不由得一紧,但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两人交恶的机会,反正太皇太后已经没几天好活,他和文婉离婚的日子也相去不远,也该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不过不管刘过心中多少次给自己打气要“铁石心肠”,想到又要伤害那个无辜的善良女孩儿,刘过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心中越是不忍,就对文婉越是愧疚。
但是,无论刘过心中有多少个不忍心,该做的他必须还是要做,因为文婉和王雨霏,他只能选择一个,而他选择了王雨霏,就必须要伤害文婉。
“如果要怪,就怪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怪太皇太后,怪大家各自的命运吧。”刘过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说,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开始带着乔七、在侍卫的拱卫下往外城东南的家而去。
回到家中,刘过明显感觉到下人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不就是在外面纳了个妾么,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吗?”刘过在心里想着,直奔后宅。
“官人回来了。”文婉依旧像往常那样迎出来,温柔地打招呼说。
“嗯。”刘过板着一张脸,自然对方不主动发飙,他决定也先沉住气,等对方开口了再说。
文婉贤惠地替刘过宽去外袍,又亲自打了热水让刘过洗脸,等刘过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常服,惬意地靠在坐床上,手中端着一杯香茗呷了两口,才开口道:“有件事情我没有和官人商议,就自作主张,还请官人见谅。”
虽然文婉说这话时表情掩饰的很好,刘过还是看到她眼中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心中怜意大起,强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打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文婉却不回答,而是娇声向门外道:“梦儿妹妹,进来吧。”
梦儿?戴梦儿!刘过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戴梦儿那苗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还是一身水绿色衣裳,还是显得那么温柔妩媚,楚楚动人,让人看一眼,就怜意大起,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
“妾拜见官人,拜见婉儿姐姐。”戴梦儿屈膝行道,名满天下的江南第一名妓,竟然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与她往日里的风情多姿、艳色照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怎么回事?”刘过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儿不够用了,自己不是把她安排在外面了吗,怎么她又出现在自己家里了?
文婉白了刘过一眼,嗔道:“官人也真是的,自然已经纳了梦儿妹妹为妾,怎能还让梦儿妹妹住在外面?所以妾自作主张将梦儿妹妹接了回来。”
文婉这时的表现绝对是一个大妇应有的姿态,雍容华贵,宽容大度,处处替自家丈夫着想,还在小妾面前不着痕迹地秀一把恩爱,又还能照顾到小妾的心情,让她不至于感觉到被歧视。
刘过不得不承认,女人都是天生的表演家,文婉刚才的落寞不似作伪,但是这时候的表现也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