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火隔绝的平沙城一如既往热闹,每天少不了为了青楼女子一掷千金的豪客,更少不了饭桌前后的谈资。
临府之内大富豪临安看到女儿一反常态的没有带着几个女婢蹴鞠秋千,而是端庄坐在湖边望着长阔秋水发呆,觉得纳闷奇怪。做生意做到他这份上没别的念想,长子已经成器可以肩挑大梁,他乐见其成把家业都交付下去,唯独这个已经到了婚嫁年龄的女儿,才是他的一块心病。
看着长相和她娘亲形似的临不语,临安拍了拍她左肩膀,然后迅速往右边藏去,这种小孩捉弄把戏惹得上了当的临不语一声娇嗔,挥舞白玉般的粉嫩小拳锤到临安胸口。
临安哈哈大笑两声,抚须道:“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跟爹说说。”
临不语翻了个白眼道:“爹,你就别操心了,还担心你女儿嫁不出去么?”
临安摸了摸她的青丝,笑着抿了抿嘴,转身离去。
亭安王府,近一年深居简出的金家家主与其对坐,一人饮茶,一人倒酒,怪诞万分。
王府内的琴师扶摇不在,下人奴仆管家亦没有。亭安王率先开口道:“前年,一个姓姬的老头来找过我,问我想不想当王爷。”
金家家主手中茶杯一抖,险些洒出些茶水,这一失礼举动落在亭安王眼里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了。
亭安王见到金家家主不敢搭话,也不强求,自顾自继续道:“当然不是如今这闲散王爷,整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为了让长安城里那位放心逼的自己自毁声誉,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话后的金家家主放下茶杯,煞有其事看着亭安王道:“很多。”
亭安王失笑,指了指南面道:“金韫,你信不信,等到江南逆王死绝之后,削藩一事只会变本加厉,到时候我这个亭安王十之八九要成亭安侯。”
不等本名金韫的金家家主开口,亭安王便声色俱厉又道:“你又知不知道,若是当年我父亲敢争上那么一争,现在坐在你对面的就是一身龙袍的九五之尊!”
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语落在金家家主耳朵里,不亚于惊雷落地,这等宫中秘闻即便是凉州首屈一指的大世家也断然不敢染指。
收敛情绪的亭安王又恢复往日的和煦笑脸,往金家家主茶杯里倒上酒后自嘲笑道:“我要真成了天子,也就做不到你面前了。”
“那姬姓老头正是当年那人,你我以兄弟相称,金家这些年所做之事我也多少略有耳闻,私下里也帮你抹平了不少麻烦,想必你也知道。”
亭安王锐利眼眸直视金家家主,寒声道:“有些话,我就说了。”
“西凉暴民,江南逆王,包括你可能不知道这些日子往长安深宫里送去的那些北塞军报,都是出于姬老头之手,大汉这江山,稳不住了。”
金家家主眼神炽热,聪明如他,当然知道亭安王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虽是皇姓,但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坐在长安城的金銮椅上,我所求也不多,这凉州七郡够我撑饱。你是要做这欲坠江山的骨鲠之臣?还是要做裂土分疆的世家军阀?”
金家家主一把握住亭安王的手,一字一吐道:“金家愿做王爷马前卒!”
亭安王笑容依旧,任凭手被金家家主握住,得寸进尺问道:“以凉州七郡为基业,招揽西陲十万甲士,你说我能不能做皇帝?”
……
武威郡寒胆城南二十里。
万骑涌动,直朝岩城扑去,而一路上盯梢的官军哨骑都被无声无息的抹杀至一干二净。
除了马头攒动之外,还有数千步卒推着一辆辆挂着巨大木质纸鸢的轮车行驱在崎岖山路上。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之所以放弃三座能消耗掉官军不少战力的城池,只是因为怕十万具尸体无处安葬。
早就人去楼空的三座鬼城,马上就要变成名副其实的鬼魅居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