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暗暗点头,杨子森这才信心十足的沾了墨汁,在夫子刚才写字的旁边,轻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见杨子森写的字,杨子千就偷笑。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瞧瞧这两人写的字,哪怕是外行,也能一分高低的。
杨子森也羞涩不已。
“很好,不错,这字,也是要练的,多练练,就好了!”果真是做教育行业的,夫子赏识教育就做得不错。
听了他的话,不光杨子森,杨家的人,都觉得,小三子,前途光明着呢。
杨大年,家有小三子,地有芋头,心里,总算有底了。
放眼望去,李家寨子的田里,早已不是萧条这个词能形容的了。
秧子栽下去了,隔三岔五的去河里深水潭里挑水去浇灌,到抽惠,到现在谷子垂头,佃户人家都没半分喜悦。
这哪是谷穗啊,比小麦还小还短,一根谷苗上,挂着几十粒谷子。
唉,今年打谷子,不用眼红杨老二家的拌桶了。因为,根本就用不上,连割禾把子回家的兴趣都没有了,到时,就把谷穗割回去,用连盖打,估计,这收成,比去年少了好几倍,交租子都远远不够!
说起,杨老二家的田里,也不知道种的什么菜,叶子那么宽大,这天干年头,却长得很茂盛,奇怪的也是,也没见他家的人摘回去吃。
“听说是做盐菜吃,那罗虎和王三家都吃过,听说比野菜强!”蒋大嘴小声的在王花儿耳朵边念叨着,说不上好,但,能不出去找野菜,倒让那些穷鬼羡慕。反正,自己家,还轮不上吃野菜。
“管它什么,反正,她最好不要求我,这两年,我算是把她看白了!”王花儿瘪瘪嘴,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就是野菜吗?想着罗家和王家都偿过味道了,这月娘,当真不把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爹,咱们家,什么时候收芋子!”几大块田的芋子,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回来,杨子千头大了。
树大招风,这天干年头,要知道自己家有充饥的东西,可就招狼了!收获时,能有多低调,就得多低调。
“还是一早一晚收!”杨大年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避着人眼最重要。只是,量太大,时间一长,难免惹人怀疑。
“要不,依旧请罗大叔和王三叔帮帮忙!”杨子木出着主意。这两人,近两年,对自己家倒是真的好,心也不坏,如果叮嘱一下,保密应该没问题。
“唉,就是先前只给说杆杆能吃,这会儿,岂不是自打嘴巴!”月娘为难了,看向四丫头,就这孩子,说要保密,现在,让她怎么自圆其说?
“这也没什么啊,先前是因为要留着做种子,所以,没告诉她们,也不能给她们吃。这会儿,虽然东西多了,但,难保别家人起心思,就算要告诉她们说能吃,也是不能送给她们的,大不了,就做熟了送去!”杨子千想着,反正都是煮,几个是煮,十个二十个,也是煮,只是煮一小锅还是王大锅的问题了。
“也是这个理。”杨大年点头同意。
“爹,你和罗大叔王三叔加上大哥,四人两天能挖完不?”这知根知底,能用的人太少,杨子千想着,要等自己发家了,也去买点家奴来用,省得惦记秘密外泄。
噢,人心果然是坏的。这还没发家,就想着买卖人口了,自己不是现代人吗,讲究的人人平等,看看,来西宋还没多久,就开始学了这万恶的旧思想,荼毒生灵。
唉,真是情势所逼吧,杨子千转而为自己辩解。
“有点难!”这么多,两天收,除非整夜整夜的不睡觉。
“丫头,这么多,收回来放哪儿?”月娘担心,地洞放不下,那能放什么地方。
是啊,难不成放家里,大堆大堆的东西堆在屋角,人来人往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爹,再打一个大地洞,比那一个还大!”火烧眉毛了,才考虑到这事,自己,是还嫩了点!
一家人,选了杨子木他们房间的墙角,悄悄的开工。
计划,这个地洞,穿过墙,要延伸到屋后的那一拢竹子脚下。结果,打的洞还没到一人高,就宣告梦幻破灭--洞下方,是石头,大面积的岩石,根本没办法继续!
“那怎么办?放也找不到地方放,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就吃完了!”就算可以吃完,那万一明后年天干,吃什么?杨大年焦心了。
“其实,这东西,能保存多久我也不知道!”杨子千也纠结了。
要说卖种子吧,可天老爷再不下雨,明年的地就和石头一样硬了,哪种得下,又有谁家愿意花钱来种。
再说,就算是想钱想疯了,也得悠着点,如果真的干上个三五年的,自家几张嘴不可能去喝西北风啊!
问题是,怎么留啊,煮烧煎炸焖,这些都只能顾眼前。
没有先进的方法可保鲜!
对了,可以切成薄片晒干了存放!
太阳这么大,要不了两三天就晒干了,只是,目标有点明显了,天天放在坝子里晒,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唉,能怎么办,只能煮成稀泥当羹羹吃,难不成,还能把羹羹糊墙?
太阳大,天气干燥,糊墙上,也是一种保存方法,又通风,反正,西宋空气污染谈不上,灰尘也不大,墙上抠下来,清洗一下,也是能入嘴的,关键是,谁人会想到这种别具一格的保存方法?
“爹,娘,我有办法了!”惊喜的朝家人喊道。“爹,您就去请王三叔和罗大叔帮帮忙,辛苦一下,熬两个夜,把芋子收回来,省得夜长梦多!”杨子千如此这般给老爹交待道。
王三和罗虎,被邀请来帮忙,是夜里趁月色下地挖的。
听杨大年说过,是一种吃食,而不单单是菜,心里就吃惊不小了。
待第一锄头挖下去,提起来看时,心里就只余下震惊了。
这杨老二家,不发家才怪了。有这些吃食,不要说今年,明年天干,再干上个三五年,他家都能挺过去了。
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没请,单单请了他俩来帮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里明镜似的,相视一笑,干得相当的起劲。
立秋后,太阳更大,起早贪黑的,一家家把那仅有的一点谷子收回去后,都被秋老虎吓得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这太阳,日复一日的晒得地面都像要燃起来了,光脚一沾地,准会起无数的泡泡。
反正,地里也没办法管了,索性,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家当起了缩头乌龟。
长年不下地干活,也得供养着,而且,蛋疼的是,还要开工钱。李老爷在家坐等收租子,心情一样不美妙!
坐吃山空,再大的家,也得败光!李老爷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自己一大家人,几兄弟,加上女人孩子孙儿孙女,主人家开饭都是八桌人,再加上长年,十桌人开饭,顿顿吃得他心尖尖都痛。
有收入时,家里人多吃饭,是福气,儿孙满堂,看得他心里也乐呵。
眼下,就不太对劲了。自家人不可能不养,关键是,长年,不沾亲带故的,不做事,还得养,这算哪门子规矩?
更何况,明年,好些地到期,天干,先还打算涨租子的,这样下去,送给他们种都没人要了,家里开支大,收入小,可难了!
有一种人,要天天数钞票,数得手抽筋才罢休,数着数着,也就成了一种病。眼下,李老爷就是这症状。收租子,有收入,心里才正常;地荒,一天没收入,一月没收入,一年再没收入,这样光是想想,他的病都犯得厉害,不能等到那时候,到那时,得要了他的命。
要怎么样,才能打发长年,甚至于,想着,那个夫子,是不是也给打发了。可惜,有契约呀,这事,有点难办!他心里盘算着,却也不便给兄弟几人说,甚是心烦。
心烦的,还有王三和罗虎。
杨大年再三交待了保密,眼下,两人连自家婆娘都不告诉了。
女人,在一起就要扯是非,祸从口出,少给她们说,就少点祸害。反正,真到了那一步,杨老二肯定会看顾着自己家的。
“是去帮忙收菜呢!”被问时,两人都口径一致,打死不投降。
“收菜哪有夜里去的?”放眼望去,田里那些叶子杆杆倒是被收回去了,可是还是觉得有问题。
“这白天,天气这么大,连你都不出去串门了,还让我们下地收菜?你当真心黑呢,也不怕我被晒死!”王三忍不住责骂起自家的女人来。让你不问就不要问嘛,还揪着不放,干脆,没好气的回答她。
女人被男人骂心黑,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敢吱声了。也是,天一亮,太阳就出来了,她是门都不想出了。再说,串门子也找不到话说,这会儿,家家户户,愁都愁死了,哪来闲心八卦!
月娘就天天在房门前晒着芋子杆杆,惹得好些女人都在家里眼红。草皮都晒出了泥土色了,哪有野菜吃。人家杨老二家,却自己种了菜,够吃一年了。
她们不知道,屋里,才是真正的大有乾坤。
两个地洞里藏满芋子后。
其他的,要趁早解决了。
四丫头固执的要糊墙,自己也没有半分主意,只得屈服了。
天不亮,就出门挑水,洗芋母子和那一堆的芋子。
洗净了,杨子木和杨子森刮去黑皮,削去根须。杨子千切成薄片。
这会儿,杨大年负责烧火。这,可是热天最痛苦的活计。
一大锅一大锅的煮熟了,转移到木桶里,砍来竹筒,搅拌,搅成糊糊状。
杨子木又抽空,把小木屋的木板全都用破布清洗一片,等芋子羹羹冷却了,就往墙上糊。
糊过稀泥高粱杆墙、糊过白泥石头墙,这会儿,糊的是能当吃食的芋头羹羹,杨大年摇头叹气,却又哑然失笑。
也只有他的四丫头,才有这么多鬼主意。
一连好几天,家里都悄无声息的进行着这项浩大工程。
“丫头,只余下几十个芋母子了!”杨大年想着,是不是停手了。看看小木屋,三面墙都糊得满满的,先糊的部分,这会儿都干了,呈白灰色,这也是因为自己亲手动手整的。外人来时,随便怎么看,也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
“那这些就留着平时吃吧!”罗家和王家,杨子千想着,要怎么去报答。这会儿,上赶着送去,不是让众人都知道了吗?算了,过一段时间再看吧。自己能帮上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唉呀,你这些杆杆,我终于晒完了!”月娘进屋,边捶着腰,边叹气给杨子千说道。自己这掩护打得,比他们糊墙还累。幸好也是天热,没人来串门,要不然,怎么也是掩护不下来的。
“娘,你辛苦了,今晚我做饭吧!”杨子千主动包揽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