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一片祥和宁静。
淡淡的橘色烛光洒在长塌上。
两张脸。
一张泰然自若,一张惊讶不已。
依红妆那张瞠目结舌的脸上画着警惕二字。
夜元澈浓眉一簇,料到许是她想多了,沉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依红妆有些语塞:“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公子今天有些特别。”
错乱的眼神儿让夜元澈片刻就明了,他淡淡的说:“我性.取.向正常,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我没有那个意思。”依红妆慌忙摆手。
她一女扮男装的女儿身怎能和夜元澈同塌共枕。
上次睡在一起是意外,难不成次次都变成意外?
她脑袋可没进水,也没被驴踢了。
夜元澈撑起身子靠在长塌上,薄被随意的搭在大腿上,衣裳被他拉的松松垮垮的,慵懒的味道如漫天的毒药吞噬着依红妆冒泡的小心脏。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神色烂漫的指了指对过儿的木桌:“不要想太多,你在那儿,我在这儿。”
“为什么?”依红妆一怔:“这木桌硬邦邦的我才不要睡在这里。”
“那你想睡哪儿?”夜元澈偏头而问:“难不成想和我一起睡?”
‘一起睡’三个字如火辣的火球灼烧着依红妆的脸蛋儿。
“不不不,公子误会了。”她一边朝门口那儿倒腾一边说:“我还是回去睡吧。”
她的小手搭在木门上,脚踏出了一步,才想开门,夜元澈幽冷的声音泛泛而出:“若是不想第二ri你的人头被扔在大街上被人参观,你就尽管回去。”
人……人头。
他一冒音儿就把她吓哆嗦了,那血淋淋的人头立即呈现在她脑海里。
依红妆腿儿一软,手扶住门框,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还好还好,结结实实的长在脖子上。
“那我在这儿凑合*吧。”她服软了。
“我就喜欢聪明的人。”夜元澈唇角一挑,眉峰松动,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长塌:“我现在睡不着,过来陪我说说话。”
呦呵。
敢情她不但陪.睡,还得陪.聊。
“喔。”为了保住人头,只能牺牲她这张灵活的小嘴儿了。
烛泪盈动,顺着蜡烛滚了一圈如镶嵌了一个花环,木桌上的蜡油迅速凝固,如干涸的红宝石。
一刻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一刻钟,可以取下一个人头。
一刻钟,可以让眼睛重新看到。
一刻钟,可以让一个人从沉默不语到坦露心扉。
这一刻钟,夜元澈说了许许多多迷离的话,说了一些依红妆听不懂的话。
这让依红妆觉得他更加神秘了。
她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她想知道他的家在哪儿?她想知道的太多了,但是夜元澈却丝毫不透漏给她,说话间很是谨慎。
最后,夜元澈却莫名其妙的问了她一个问题:她有什么理想。
理想。
理想不是梦想。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词儿。
尤记得她还未从将军府跑出来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对爹爹和哥哥许下豪言壮语:她要当将军,她要考上武状元。
于是,她也就不知死活的将原话学给了夜元澈。
可就在她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候却听到了夜元澈均匀的呼吸声。
回头一看。
他竟然睡着了,睡着了!
月光惨淡,岁月蹉跎。
亭阁围栏的临水一侧,美人靠上染着晚春的稍许寒凉。
一抹暴走的身影匆匆而来,来人正是方才在夜元澈四合院内作恶的人,他前后左右观望着,见无人跟来这才放心的朝目的地走去。
跪地的扑通声伴随着粗噶的声音响起:“主子,事情办完了。”
“恩。”一道沉寂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循声望去,一张狂傲不羁的面容暴露在朦胧的月光下,周边的氧气似乎都被他的狂狷所吸取,刚硬的线条上嵌着一双如利剑的眸子,唇角总是扯着倨傲的弧度,他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结实的肌肉隐在衣袍内,眼眸流转,他的视线落在下跪之人身上,忽而浓眉一簇,声音有些不悦:“你的衣裳怎的坏了。”
他的声音太过震撼。
吓的那人垂头,暗忖了片刻,重新抬起头,将脸上的黑色面巾拉下来,露出一张唯唯诺诺的脸,整个一孙子,声音细弱如蚊:“回……回主子,方才在办事儿的时候属下……属下遇到一劲敌。”
闻言。
靠在美人靠上的男子忽地挺直了身子,眯起危险的眸子,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什么?劲敌?什么劲敌?”
那人的衣领勒到了脖子上,差点儿要窒息,他紧张的手心里冒了一层的细汗,结结巴巴的说:“回主子,属下误闯了一间四合院,但是惊动了四合院里的人,属下以为住的就是寻常老百姓呢,结果那人发现属下以后就跟属下交了手,而且伸手不凡,武功底子十分强硬,幸亏属下机智用了障眼法逃了回来。”
“机智个屁!”男子爆了粗口,衣领抓的更紧了,眸子里像滴了血:“衣裳都被撕坏了,你这个废物,平日在北朔国怎么练武的,都就饭吃了么!”
“属下无能!”那人垂头道。
“你的确是无能!”男子幽幽的说:“亏你是我北朔国之王的手下,没想到如此愚蠢。”
没错。
此人正是北朔国的大王——楚凌轩!
他横行霸道,为人猖獗,心狠手辣,对中原人有着不可一世的仇恨!
“属下……请大王责罚!”那人将脑袋压的低低的。
“责罚?”楚凌轩挑眉,居高临下的凝着那人,冷哼的口吻让人有些惧怕:“你跟在我身边多年了,你应该知道,在孤王这里没有责罚,只有死!”
那声‘死’字带着与生俱来的破灭感,让人不寒而栗。
“大王饶命。”
“饶命?”楚凌轩轻声反问:“说一说,你的命如何值得孤王饶过你。”
那人的脑子飞速的运转,一身的冷汗黏在毛孔上,哆哆嗦嗦的说:“大王,属下……属下看今夜与属下交手的人来历不凡,想来是个有来头的人,属下……属下可以查出来那人是谁!”
说着,他的双眼承载着希望的眼巴巴的望着楚凌轩,希望楚凌轩能够点头答应他的提议,这样好歹也能保住一条命啊。
半晌都没有声音,楚凌轩的沉默如一个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
“大……大王……”
“哈哈哈哈……”突如的爽朗之笑划破了天空,楚凌轩的大掌拍了拍那人的脑袋:“好,好,好,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呼。
那人松了一口气。
暂且保住了一条命。
“谢大王不杀之恩。”那人感恩戴德直磕头。
楚凌轩松开他的衣领,一脚踹开他:“滚!”
“是!”
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的身影彻底在楚凌轩的眼底化成空气。
藏青色的苏州刺绣猛虎衣袍穿在楚凌轩的身上更显他狂傲的气势,那双充满杀戮的眸子染着愤恨,仇恨。
夜晚更深露重。
他感受不到寒凉,胸腔燃烧的像一团火一般,楚凌轩的拳头紧握,一拳砸在了对面的柱子上,咬牙切齿的吐着每一个字:“元未狗皇帝,孤王早晚要了你的命,孤王要杀尽你的百姓,血洗的你江山!”
身后,碎碎的玉步声儿辗转而来。
空气中,有一抹浓烈的胭脂水粉味儿。
楚凌轩美目流转,唇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爷……这么晚了怎的在这儿坐着呢?”来人是一个打扮娇俏的青.楼女子,那大红唇像吃了死孩子肉,软腻如蛇的身子直往楚凌轩的身子上缠。
这个女子是楚凌轩从怡红院花钱弄来陪他玩儿,陪他解闷的女子。
“少往我身上腻歪。”楚凌轩嫌弃的推开她。
谁知那青.楼女子依旧不知好歹的缠着她,说话带着让人作呕的挑.逗:“爷,您花钱买我回来都没有碰我,我们回房吧。”其中的意思十分明显,这女子想让楚凌轩睡她。
“我看着你恶心。”楚凌轩愈发的厌烦她,那双眸子冷飕飕的看着她。
她脸上含着笑,只以为他心情不好,扭着腰肢哄他:“爷,别生气嘛,晚上回去我给你用嘴,保证让爷欲.仙.欲.死。”
楚凌轩生生要吐出来了,他忽地一个大掌掐住那女子的脖子,硬生生的将她提了起来,提到了半空中,那女子的双眸圆凳,两条腿儿扑腾着,两双手扒拉着楚凌轩的手:“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楚凌轩嘲笑着看着她挣脱不了的样子,大掌的力道丝毫不减:“当然是让尝尝欲.仙.欲.死的死是什么滋味儿了。”
“啊,不……不要,救……救……”她的脸色铁青,直翻眼白,像一只垂死边缘的鱼儿。
楚凌轩十分喜欢这种将人玩弄于死的感觉,他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在她快要断气的时候,楚凌轩幽幽的说:“忘了说了,孤王觉得中原的女子都很恶心,一个比一个恶心!”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了捏断喉骨的声音,那女子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中原人的生命,在楚凌轩的眼底一文不值。
翌日清晨。
怡红院女子失踪并杀害的事情如沸腾的开水瞬间炸开,老.鸨惊吓的哭天抹泪儿的跑到了官府报官。
官府的人对于这样的惨案也是头疼为之,因为从一清早开始报案的人就源源不断,昨晚那个被砍头的案子已经让县太爷前脚摸不着后脑勺了,这会子又来了一个,他抚额完全不想理会。
门外的击鼓声‘砰砰’的震撼着所有人的心。
夜元澈捧着装着人头的盒子来到了官府,这是夜元澈的意思,昨夜打探消息的苏青山告诉夜元澈他的身份没有暴露,家家户户的墙上都有着威胁的话,看来此人是故意想煽动民心,故意让所有人人心惶惶,夜元澈这次出来没想到能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恰巧,他也看看他的大臣们在遇到这种案子时会怎样处理。
消极怠慢的衙役们吼着‘威武’直至县太爷迷迷糊糊的升了堂。
县太爷人模狗样的穿着官服,一脸的油腻样儿。
依红妆和苏青山在外候着,夜元澈说无论发生何事坚决不能进去,这样一来,外面留着的人也好以防万一。
一袭素衣打扮的夜元澈大步来到县太爷跟前儿,他微微颌首并没有下跪,声音不卑不亢,即使穿着素衣却也无法掩饰身上所散发出的凛然之气:“草民见过县太爷。”
“方才是你在击鼓?”县太爷靠在官椅上,头顶上悬着的‘正大光明’牌匾和他的形象毫无违和感。
“没错,正是草民。”夜元澈道。
县太爷摸着自己鼻梁下的小胡须,眯起眼睛,声音尖细且高傲:“见到本县太爷为何不跪!”
“县太爷没有审好草民的案子,草民为何要跪。”夜元澈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受全天下之人跪拜,又怎能轻易跪拜一个小小的县太爷。
县太爷有些恼火,但却被他眼底的坚韧和气势所震慑住,他摸着下巴,点点头:“好好好,告诉本县太爷你为何要击鼓,有和案子要让本县太爷处理?”
夜元澈云淡风轻的将盒子举起,淡淡道:“此案,县太爷一看便知。”
“呈上来。”县太爷对一个衙役道。
衙役将木盒子拿给县太爷,夜元澈眉目清冷的凝着他接下来的神情。
县太爷悠然的将木盒打开,当时神色巨变,低声尖叫,将木盒一把推开:“啊,这是什么,好一个刁民,竟然胆敢恐吓本县太爷,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话落。
夜元澈铿锵如石的声音镇压全场:“等下!县太爷未知情就给草民胡乱叩了一顶这么个帽子,难道县太爷平时就是这么审案的?”
“放肆!本县太爷怎么审案还用的着你来教么!”县太爷急眼了。
呵……
夜元澈轻声一笑,不紧不慢却带着威严:“县太爷,你仔细看看,这木盒里的人头恰是昨夜出的命案,这颗人头被凶手丢在了草民的院子里,草民自知事情重大所以特意拿来让县太爷破案。”
“被凶手丢到了你的院子里?”县太爷说话酸酸的,命衙役盖上了木盒的盖子,他实在不忍第二次直视那颗人头。
“没错。”夜元澈道。
“荒唐,满口胡言。”县太爷忽地话锋一转,指向夜元澈:“我看你就是那个凶手,现在看事情闹大发了所以将计就计,涉险的拿着人头来告官来分散本县太爷的注意力。”
他脑洞开的真大,而且狡辩的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此话一出,夜元澈被震撼到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县太爷:“你就是这样办案的?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冤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