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娘子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回了后堂,见慕梓烟斜靠在的软榻上合眸小憩,她轻手轻脚地上前,拿过薄毯盖在她的身上,转身退了出去。
早朝之上,张宗递了折子,待提及昨晚连夜入宫,站在风口等了两个时辰却不得见,张宗恭敬地跪在地上,还不忘诉诉苦。
皇帝一听,眸光一沉,转眸冷冷地扫过张喜,张喜连忙跪下,暗暗叫苦,这罪责也只能他担着了。
不过对于张宗如此直言,皇帝并未怪责,知晓他便是这等脾气,倘若张宗将昨夜入宫之事避而不提,那皇帝怕是要重新考量张宗对他的忠心了。
待早朝之后,皇帝自是移驾前往京兆尹府衙,随性的皆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仪仗摆开,自皇宫出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兆尹府衙。
慕梓烟小憩了一会,睁开眸子时,转眸看了一眼刻漏,缓缓地起身,舒展着手臂,直等到吕娘子入内,“烟儿,皇上驾到。”
“哦。”慕梓烟也不过是淡淡地应道,抬步向外走去。
“你这丫头,还真是沉得住气。”吕娘子见她这般地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不由得笑道。
慕梓烟站在院子里头,如今正值晌午,今儿个午饭怕是吃不成了,她转眸看向吕娘子,“吕姐姐,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这个时候?”吕娘子双眸微顿,低声问道。
“我记得昨夜不是好留了两块吗?”慕梓烟慢悠悠地说道。
“倒是余了两块。”吕娘子这才想起,“不过这已经隔夜了,你自是的不能用的。”
“哪里那么讲究?”慕梓烟摆手道,“这会子我只想吃你做的点心。”
“哎。”吕娘子见她如此说,心里头自是透着甜,转身便去了厨房,将糕点端了过来。
慕梓烟笑着接过,当即便解决了,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当真那么好吃?”吕娘子瞧着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将茶递给她。
“好吃。”慕梓烟点头应道,待抿了几口茶,随即便出了后堂。
直等到外头传来禀报声,便见张宗已经到了府衙门外,随后的便是銮驾,一行官员自是立在府衙门外候着,等到皇撵停下,皇帝起身缓步下了皇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随即跪下,齐声高喊道。
“平身。”皇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自然地放在身前,抬步入了府衙。
张宗自是跟在一旁,待入了公堂之后,皇帝并未坐与堂案,只坐与下首,“张爱卿,你乃主审,朕旁听便是。”
“是。”张宗也不客气,恭敬地应道,随即便端坐在与堂案前。
其他官员也只好立在公堂两侧,噤声不语。
“传人犯。”张宗冷声道,面不改色,只差额头上刻着“铁面”二字了。
“是。”一旁的衙役领命,转身便扬声道,“传人犯。”
便瞧见衙役押着两人入了公堂,那二人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看不清样貌。
“堂下何人,还不报上名来。”张宗的声音雄厚而低沉,煞有气势,如今沉声冷喝道,即便皇帝在场,也自有一番父母官的架势。
皇帝并不气恼,瞧着张宗如此,这里头反倒踏实了不少,只因张总是他亲自选中的,如今颇有几分慧眼识珠的得意。
“纪缶。”只见身着着亵衣亵裤的男子低声应道。
“纪缶。”另一人也自称纪缶。
皇帝双眸微凝,显然未料到这公堂之上竟然有两个纪缶,可知这纪缶为官数十载,他身为皇帝竟然不知这世上还有两个纪缶?
“传吕二娘。”张宗沉声道。
“是。”衙役应道,随即便扬声道,“传吕二娘!”
慕梓烟不慌不忙地垂首入了公堂,一身鸦青色长裙,脚步轻盈地行至纪缶身旁,随即跪下,“民女吕二娘见过大人。”
“吕二娘,本案是你随本官一同破获,今儿个本官便让你当面拿出证据来。”张宗冷视着慕梓烟说道。
“是。”慕梓烟低声应道,随即说道,“大人,可否将尸体都抬进来?”
“来人,将尸体抬进来。”张宗沉声道。
不一会,便见衙役陆续而入,顷刻间,公堂内便充斥着腐蚀的恶臭味。
“回大人,被害者一共有二十八人,皆是女子,年龄在十三岁到十六岁,死者生前遭受凌虐,凶手手段非常残忍。”慕梓烟接着说道,“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尸体除了被生前凌虐的痕迹之外,并无其他污浊的痕迹,由此可以断定,凶手是个极洁净之人。”
“恩。”张宗低声道,“还有呢?”
“在这八人的凶案现场,凶手毁灭了所有的证据,由此可以判断,凶手是个极自负之人。”慕梓烟冷声说道,因着她故意将声音变得有些尖细,故而如今若是放大声音,听着便有些刺耳。
章仚自是立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慕梓烟的身上,见她站在尸体旁,眸光坚定,神色淡然地分析断案,他的心也随之晃动着,这是一种他极度想要渴望与拥有的而且从未有过的情绪。
慕梓烟继续道,“大人请看,这些尸体还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张宗抬眸看着慕梓烟,显然未料到她还能查出另一个共同点。
“便是这女子身上的凌虐痕迹,虽然瞧着横七竖八,可是却都极有规律。”慕梓烟说着,便指着尸体说道。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慕梓烟的判断而看了过去,倘若分开逐一地看去,的确发现不了什么,倘若是一同看去,倒是有迹可循的。
“这似乎……”张宗仔细地瞧着,双眸闪过一抹幽光。
慕梓烟转身看向身后的吕娘子,“姐姐可是准备好了?”
“恩。”吕娘子点头应道。
慕梓烟随即说道,“大人请看。”
吕娘子随即便拿出朱笔,与其余的衙役一同蹲在尸体前,将那些伤痕都描了出来,待完成之后,便退在了一旁。
而慕梓烟则是命人按照受害者死亡的时辰排列,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连带着一旁正襟危坐的皇帝此刻双眸也闪过一抹诧异。
只因眼前用朱笔描出的痕迹,如此摆放好,竟然……是一副画。
“不难看出,这幅画已经告知了凶手是谁?”慕梓烟看向纪缶,“民女记得纪大人素来爱梅,当年金榜题名,也全因为一首咏梅诗。”
纪缶抬眸看向慕梓烟,双眸闪过一抹震惊,而后垂眸不语。
慕梓烟继续说道,“而这幅美人卧梅图,自是出自那座凶宅的阁楼旁的梅园吧?”
“凶宅?”皇帝双眸冷沉,低声问道。
慕梓烟恭敬地行礼,“启禀皇上,此事怕是要从那凶宅说起。”
“说来听听。”皇帝抬眸打量着眼前的慕梓烟,见她容貌与吕娘子倒是有几分地相像,多少是听说过吕娘子的胞妹入京之事,今儿见她分析的这般有理有据,不免多了几分地兴趣。
慕梓烟垂眸说道,“那处位于城西的凶宅,三十年前乃是一位富商修的宅子,这富商有一女儿,长得清雅美艳,容貌不俗,生平最喜梅花,而那处阁楼便是专门为这小姐建造的,特意在阁楼旁种了梅花,那小姐品性高洁,后来结识了一书生,那书生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亦是当时难得的青年才俊,家族殷实,只可惜,那书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他并非独子,而是双生子。”
慕梓烟说到这处,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跪在地上的纪缶身上,在大焱国,双生子是要被株连九族的,乃是厄运灾星,故而,但凡有生下双生子的人家,最后只能狠心溺死一个。
慕梓烟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书生并非一人,而是两人,一个善诗词,一个善书画,只可惜,二人不能同时出现,故而,便达成了约定,二人以同样的身份间隔出现,而那位小姐起先并未怀疑过,以为自己爱的是同一人,未料到,有一日,她才发现,这书生原来是双生子。”
“那后来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是立在皇帝身后的官员经不住地问道。
“后来,那位小姐自杀了,紧接着整座宅子内的人一夜间消失,而后便传出谣言,说这宅子内有恶鬼,再后来,但凡住进这宅子里头的,不到数月便会搬离。”慕梓烟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纪缶,“敢问纪大人,民女说得可对?”
“一派胡言。”纪缶抬眸盯着慕梓烟,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