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叫我们发展跟官家结怨的人,他跟官家有怨还是有仇?再说他爹还是村里的乡绅!”
狗旦回敬道:“有那么多跟官家结怨的人吗?你找几个给我看看!”
进财恼怒地说:“他爹是乡绅,要跟官家打交道哩!”
“他爹是他爹,他是他!”
“这人品性不好,为了一块肉跟四虎打架哩!”
“我们发展新成员是为了壮大自身的势力,跟人的品性好坏没啥关系!品性好就能打仗吗,就能把皇上爷从位子上拉下来吗?”
进财说不过狗旦,但他就是不同意把亚虎拉进来,这是掉脑袋的事,弄不好几条人命就搭进去了。狗旦已收了人家的银子岂能反悔,他只好蔫几几地说:“你就是不同意也没法子了,我已把咱们的事全告诉了他!”
进财气得哆嗦着:“……你……你咋能拿棒槌当针使……”
进财心想狗旦已把生米已煮成了熟饭,要是拒绝了亚虎,他八成会把他们的事兜得让全村人都知道。让他气不过的是,这么大的事狗旦也不跟他商量就擅自做了主。两人吵了半天,狗旦悻悻不快地离开了,进财气得躺倒在了炕上。
狗旦离开后过了几天,翠翠一扭一扭地找来了。自从出了那场捉奸风波,翠翠臊得一直都不好意思出门,她这次出门竟然是来为菊花提亲的。提起菊花,进财和燕儿愁得头发都白了。这女子要不是长着双要命的大脚,媒人怕是都把门槛踏破了。启智快到定亲的年纪了,菊花做姐姐的要是再不嫁出去。当启智娶了亲,她怕是一辈子都难嫁出去了。当将来他和燕儿下了世几个儿子再分了家,谁来管她?她要是老了,孤零零地一个人谁来伺候她,谁给她养老送终?这女子从懂事起就在家里干活了,燕儿坐佃的那几年,喂猪、扫院子、做饭,屋里啥活不是她干的。她个子还没长起来时就站在小板凳上擀面,他从地里回来能吃上一口热饭多亏了这女子。如今娃娃们都大了,家里的光景也好过了些,女子却成了他的心病。家里就是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菊花。
翠翠说明来意,进财两口子感激地又是给她端茶又是打荷包蛋。翠翠给菊花提的婆家是村里王镇云家的哑巴儿子,这娃在兄弟当中排行老三,村人称他为三哑巴。三哑巴会做木匠活,前些年进财还让他打过几张椅子。论心眼和精明这娃比谁都不差,美中不足地是长着一张嘴却不会说话,况且年纪也比菊花大了五六岁。进财偷偷瞧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的菊花,菊花脸上像抹着一层胭脂样红透了,她一声不吭地纳着鞋底仔细听着翠翠的介绍。当爹娘偷看她时,她脸一红就低下了头。进财不知道菊花能不能看上三哑巴,问道:“女,能看上他家吗?”
菊花一句气也不吭,只是勾着头一个劲地笑。进财对翠翠说:“娃害羞哩!我替她应下啦!”
按塬上的风俗,婚事说成后理应留翠翠吃顿拉面,寓意为两家的关系能越拉越长。当两个娃娃定了婚,还要请翠翠吃饺子哩!意思是把双方的给嘴给捏上,谁也不许再弹嫌对方说彼此的闲话。燕儿要到灶房里给翠翠做面条,翠翠拉着她的胳膊说啥也不让做,她埋怨着进财:“都一家人了,还客气啥!”这句话进财听出味来了,狗旦已把他俩加入革命党的事告诉了翠翠。先生临走时嘱咐过,这件事不能往外透露一点风声,就连媳妇也要瞒着。进财从山上回来瞒着家中所有的人,就连燕儿也不知情。没想到狗旦嘴这么快,话留在他肚子里不过夜就吐出来了。进财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狠狠骂着狗旦,***嘴巴不严,将来有个啥事准坏在他这张嘴上。翠翠临出门时悄悄给进财说:“有空了到我家坐坐,我那口子生气哩!”
自从进财因亚虎的事和狗旦吵过后,狗旦再也没来过,进财清楚他和他憋着气哩。今日个翠翠来说媒说不定就是狗旦的注意,看来他是想找个台阶和他和好哩。进财因为菊花彩礼的事借口去了一次狗旦家,狗旦正忙着在村中四处借钱。进财以为他借钱又要去赌,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王秀才已托其它村的成员带话回来,要为革命的事捐银子。革皇帝爷的命只凭他们几个人和几张吃糠咽菜的嘴,是说说就行的事?真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是得花不少银子,不然谁肯为你卖命?这事进财想得通,王秀才拿钱又不是去嫖去赌,他是干大事哩。进财第二次去找狗旦的时候,狗旦正忙着摘翠翠的耳环被他拦住了,他说:“先生缺的是大钱!”
“雀娃子再小也是肉!”狗旦瞅着他的破屋烂窑无奈地说:“我已不比从前了,家里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