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王幼年丧母家境贫寒,在后母的酷虐下长大。年幼的舜忍气吞声勤恳劳作,善待着继母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这样处处小心行事,心地善良的舜还是被赶出了家门。走投无路的舜只好来到了豺狼虎豹丛生的负夏,在负夏他凭着自己的辛勤和聪颖,很快赢得了四周邻人的好感,人们都愿意追随他和他在一起居住。没过几年,他耕作的负夏就变成了一个繁华的集镇。为了怀念舜对这个集镇所做的贡献,这个名叫负夏的集镇有了另外一个美丽的名字——同善,与人同善的意思。在后来的日子里,当进财做了土匪们的二掌柜后,曾无数地从这个镇上走过。
舜离家之后,好吃懒做的继母和两个弟弟坐吃山空,越来越无法维持生活。舜得知他们的困境后,不计前嫌把全家人都接到了负夏。然而继母害舜之心不死,又再次设下毒计把舜赶了家门。舜只好来到离家不远的历山,独自一个人生活。舜心地善良,在历山用破网网鱼用直钩垂钓。人们不解,问他,他说:用破网网鱼直钩垂钓,有命者不死,无命者自来。人们都说,舜是个大善人。尧王在访贤的途中,得知这事后感慨地说:舜,贤者也!
有关舜王宽以待人,以德报怨的故事多如牛毛。这些故事经久不衰地经历了几千年,被舜垣各阶层的人传颂至今。在土地贫瘠而有缺少读书人的舜地,这些故事如同人们的启蒙教材,一旦在人们刚能解知母语的时候进入心间,偏影响着其一生的处事行为和做事准则。舜垣人处处以舜人后裔自居,无论说话处事无不按照着舜的言行行事。舜地百姓素来以仗义疏财质朴憨厚而著称,但质朴憨厚并不代表软弱可欺。舜垣地处两省之界,背倚太行南觑中原,自古以来就属兵家必争之地。当家园遭到外敌入侵的时候,舜地人同仇敌忾共御外敌维护着自己的利益。这样的环境造就了舜地人的双重性格,勤恳善良者中不乏心狠手辣之徒;质朴憨厚者中不乏骠悍好斗之辈。
舜垣东跨王屋西踞中条,南衔黄河北接太行。县内群山环绕,自北向南有两道河川两块塬地。西边的河川有大大小小上百个村子,这里土地肥沃旱涝保收一年到头人们不愁没饭吃,舜地人把此河川称之为西河川。夹在两条河川之间的是西塬,西塬比两条河川足足高出了上百丈,从县城往北有一面陡峭的土坡爬上小半天才能到。西塬上也有上百个村子,单是超过百户人家的大村子就有十多个。西塬上缺水全是旱地,但土地平整,遇到丰年产得粮食不比河川少。西塬的东面是东河川,东河川的村子和人口规模与西河川相比要小许多。这条河川紧挨着群山,土地虽说也是旱涝保收终究是在山里,没法跟西河川相比。舜王就出生在东河川尽头的历山,就凭这一点东河川人也能在西河川人面前直起腰来。在东河川的上面是东塬,地势与西塬差不多高。但这里沟壑纵横,只有三个较大的村子,且人们说话的口音与舜地人相去甚远,只是在行政区划上归舜地管辖。东塬人的风俗习惯大多依据一衣带水的河南,土生土长的舜地人大多看不起东塬人,更不屑与东塬人结亲。县城背依黄河,恰好处在两条河川的交汇处。这里交通便利,去往两条河川的和两道塬的路程差不多,腿快的人走上半天就能到。
进财在城里游逛着,不露声色地熟悉着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他打算在这里待几天再等等石头。生硬笨拙的舜地口音与中原官话相去甚远,用舜地的人话说,“舜地话实在土,外人听了就发愁;上唤硕,树唤波,俩人遇见唤对戳;车唤岔,爹唤嗲,住的屋子叫做厦。”这些奇怪的发音,让听惯了中原官话的进财一头雾水。进财在城外的一座破庙中住了下来,第二天中午当他走到城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偷食时,突然从墙角“哗啦”一下冒出来十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叫花子。他们捡起石头一边砸他一边骂道:“***快滚,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跟石头讨饭的这段日子,早把进财的胆子磨出来了。进财并不惧怕眼前的这伙叫花子,他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向他们叫板:“有种你们出来一个人,咱们单挑!”
这伙叫花子猴精猴精的,谁也不肯走出来,他们只是远远地拿石头砸他,想把他赶走。进财左躲右闪地吓唬着他们:“你们再欺负我,小心我兄弟石头过来揍你们!他一人能打你们一群人!”
叫花子们环顾左右,当确信只有进财一个人时,他们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给了进财一巴掌。进财被打懵了,当他反应过来后狠狠地朝这个叫花子的腿上踹了一脚。叫花子一声大叫,抱着腿躺到了地上,其他几个叫花子见状全都大叫着围了上来。进财没料到他们还挺抱团,见势不妙他撒腿就跑,在他跑路的时候还没忘了再把他们当中一个给踹倒在地上。
城里的叫花子欺生,进财没法在这里待下去等待石头的到来。他只好躲开叫花子们,从城西门溜了出来。多年后当进财回想起这一幕时,让他感慨的是,他无意中却歪打正着的踏上了一条去往西河川的官道。要是当初选择从东门里逃出去,也许他就是另外一番命运了。
进财沿着西河川的官道继续往北走,到了临近黄昏时他走到了一个名叫亳城的村子。令他感到奇怪是这个村子虽说只住着几十户人家,看上去却有大村子的气派。村巷胡同里铺着清一色的光滑齐整的石头,石头被人们的脚磨得像镜子样滑溜溜的,看样子有些年代了。放在村口大槐树下人们吃饭歇息用的石条,长得竟有几丈,短得也有丈七八。石条的边沿上刻着一些形状奇怪的花纹,看样子这些石条像是盖建什么儿物儿遗留下来的。这个村子附近并没有大山,是什么人费着力气把这么大的石头运到这里来的?还有被村人遗弃在猪圈旁边的已看不出棱角的方砖,大得竟有冬瓜大小,小得也有脸盆子那么大。多年后当进财识得几个字才知晓,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村子,竟是几千年前商汤建都的遗址。也就是在这个名叫亳城的村子里,进财差点把命丢掉。那天后晌进财在一个院门口长着大槐树的家户门前停下来打算进去偷点吃食,他的肚子早开始咕咕叫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大财东的家户,院墙有两人多高,院门楼子是用雕花的青砖砌成的。进财推开两扇厚重结实的院门刚把头伸进去准备探个究竟,突然一个黑影向他扑了过来,是一条体形如牛的恶狗。恶狗一把把猝不及防的进财扑倒在了地上。进财狠狠朝狗肚子上踹了一脚,接着他爬起来就跑,恶狗在他身后狂追不止。村口坐着几个谝闲的老汉正朝这边张望,进财没敢从村口逃出去。他慌不择路的从一个地塄上跳下去,向村子下面的河滩跑去。好歹这几年大旱,河里的水并不深。进财一直跑到河滩对面才摆脱了恶狗的追逐。他喘着气突然间觉得脖子生疼生疼的像是被人用刀子割一样,用手一摸全是血。刚才那只狗咬破了他的脖子,幸好这点伤并不碍事,他抓起一把土止住了伤口。在讨饭偷食的这段日子,他无数次地遇到过院里有狗的人家。只要他走到院门口,狗一般都会吠叫,他也就打消了继续偷食的念头。而刚才这只狗叫都不叫一声,直接就向他扑了过来。正应了那句话,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这是进财从家里出来,第一次被狗咬伤。他摸着脖子上的伤口感到有点后怕,要是狗嘴再偏上半寸没准就把他的喉咙给咬断了。这次险遭恶狗咬死的事,给进财终生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地遇到过像恶狗一样的歹人。他们脸上挂着笑看上去和善可亲,心里却是歹毒无比;有些人面孔看上去尽管很凶,却有一幅菩萨心肠。在这个恶人如蝇的世道里,人和狗一样不可貌相,更不能从言语举止上判断他们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