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的三个条件,让李世绩也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答复,只能说要请示李承乾决断,不入宫,不面圣,功成之后,即刻归隐,杜睿这般说,摆明了就是心中对李承乾还怀着怨气,只是让李世绩想不明白的是,杜睿给他的感觉一向都是心性豁达,不拘小节,当年太宗皇帝也曾两次将他罢黜,可每逢有事,他都不计前嫌,尽心效力,可这一次是怎的了?
杜睿对李承乾确实有怨气,只不过这怨气,并非是因李承乾对他心怀猜忌,而是因为李承乾好大喜功,为了成全自己一代雄主的功绩,居然将数十万大唐精锐陷于死地。
败于大食,西域局势糜烂,危在旦夕,大唐数十万精锐之师折损大半,可以说李承乾的一时贪念,将贞观一朝,太宗皇帝君臣苦心孤诣创造出来的成果,短短数月之间,就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还有一事,便是在褚遂良去职还乡这件事上,褚遂良性格刻板,又是个倔脾气,死脑筋,当初杜睿变法之时,褚遂良也曾和那些世家大族之人,搅和在一起,坚决反对,甚至都见杜睿骂成了逆子贰臣,杜睿也不大待见这个老夫子,可是个人好恶放在一旁,就连杜睿都不得不承认,褚遂良是一个正臣,忠臣,而且有他在朝中,朝中的正气便多了几分保障,那些魑魅魍魉便法近身,蛊惑君王。
杜睿虽然对褚遂良是敬而远之,可是却也敬佩其为人,这样的一个忠臣,尤其还是太宗皇帝给李承乾留下的托孤老臣,李承乾居然都能罢黜,杜睿的心里岂能不怨。[
再加上邱志磊战死,秦束生死未卜,飞虎军伤亡殆尽,大唐精锐遭逢惨败,数十年积累的威名,一朝丧尽,让杜睿当真是心寒了。
“太子殿下!李大人!杜某只这三个条件,若是圣上不肯应允的话,请恕在下也能为力!”杜睿说得异常坚决,让李世绩不禁面露难色。
一旁的李弘,不过是个孩子,虽说是天潢贵胄,可是能有什么见识,不过似乎也听明白了个大概,为难的看向了李世绩,见李世绩皱眉不语,便又求道:“太傅!父皇因西征之事,整日愁眉不展,弘儿还请太傅开恩,帮帮父皇吧!”
杜睿闻言,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杜某不敢!不过杜某心意已决,只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李世绩闻言,登时有些恼了,道:“杜承明!你也太过礼,圣上能遣太子殿下前来传旨,便已然承认当初之事有过,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如今朝廷用的着你,你怎敢如此要挟,难不成你还等着圣上亲自来杜陵请你!”
杜睿应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世绩道:“当初先莱国公,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如今你怎的如此礼!真真失了先莱国公的满腔忠义!”
杜睿闻言,笑道:“李大人!先父在世之时,与先帝太宗皇帝君臣相得,备受倚重,自然为大唐江山社稷权效之以死,可杜某又如何,今日罢黜,明日贬谪,杜某便是有通天之能,却不得君王信任,反而屡遭忌惮,试问杜某又能如何!?现而今杜某的心意已冷,不愿再入朝为官了,还是那句话,杜某只这三个条件,圣上若是肯应允,杜某自然即刻启行,为大唐效命疆场,若是圣上不肯应允的话,太子殿下,李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世绩愣了,另请高明?这节骨眼上,还能到哪里去另请高明?若是旁的事情,李世绩自己就当仁不让了,可是如今他已经多年不曾带兵,对大食的情况有不甚了解,可以说眼下这个危局,除了杜睿,已经人可解了。
李世绩还要再劝,李弘却抢先道:“太傅的三个条件,弘儿代父皇应允了就是!”
李世绩急道:“太子殿下!这”
李弘道:“李大人不必多言,还是大事为重,太傅!西域战局艰难,刻不容缓,弘儿还请太傅即刻启行,为大唐解此危难!”
言罢,对着杜睿长身一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之中都带着深深的祈求之意。
杜睿见李弘小小年纪,便进退有度,言语有礼,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暗赞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
既然李弘代李承乾答应了,杜睿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转头对着杜平生和冯照二人道:“准备一下,今日便发出,前往长安!”
归隐杜陵整整一年的光景,杜睿原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有出征的机会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杜睿要出征西域,家中之事,却也要料理妥当,晋阳公主有孕在身,如今杜睿要走,她自然格外舍不得,不过好在晋阳公主最识大体,只是叮嘱杜睿小心在意,多加保重。
李弘这会儿也记起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便将李承乾给他的第二道圣旨拿了出来,当庭宣读。
武媚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继承莱国公的爵位,要知道,杜睿有子嗣二十二人,论身份,杜学良比不得,安康公主所生的长子杜学文,和伊莎贝拉公主所生的四子杜学武,就算是杜学文将来要继承杜睿的爵位,可是还有杜学武呢?[
论长幼杜学良上面还有十七个哥哥,就算是天降圣恩,恢复杜氏莱国公的爵位,可是继承方面,也轮不到杜学良啊!
对这意外之喜,武媚娘倒是看得很开,并没有觉得如何,只是自己的儿子将来多了一份保障,倒也时间好事。
杜睿也知道,这是李承乾在主动示好,自然也就接受了,他子嗣众多,将来自然都要将他们安排妥当了,如今杜学良能继承莱国公的爵位,将来纵然不成材,也能衣食忧一生了。
接了圣旨,杜睿又将熙凤,宝钗二人唤到了近前,叮嘱了一番,让二人好好照料家人,晋阳公主身子娇弱,白氏夫人如今又身染重荷,杜睿便是要走,也是放心不下,只好让二人多多费心了。
熙凤道:“夫君!凡事还需以大局为重,家中我们姐妹自会小心照料,定不会让夫君分心!”
宝钗也道:“妾身姐妹诸人只盼夫君多多保重,早日凯旋归还,家中事,姐妹们自会上心,不须夫君担忧!”
杜睿点了点头,又和每位夫人话别,而后又进了后宅,向马氏,季氏,白氏三位夫人辞行。
马氏夫人叮嘱道:“三郎!阖府上下全系你一人之身,战阵之间刀枪眼,万望小心在意,千万可不能出了什么差池,让全家人忧心!”
杜睿来到这个世上,转天便没了父亲,至于生母曹夫人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自打离开了莱国公府之后,他便将三位姨娘,当成了母亲一样对待,早晚侍奉,从来不曾怠慢过。
杜睿将三位夫人当成了母亲,三人自然也将杜睿当成了亲子看待,如今杜睿要带军远征,身涉险地,她们岂能不担心。
杜睿听了,忙道:“三位姨娘只管放心,孩儿自会小心。”
季夫人此刻也知道了女婿秦束生死未卜的消息,满面的忧愁,道:“三郎!你此去长安,代姨娘去瞧瞧卓儿,她一向心重,如今秦束生死难料,我真怕她”
杜睿赶紧宽慰道:“姨娘放宽心就是,秦束一向福源深厚,想来不会有事。”
杜睿说完,接着又到了白氏夫人的跟前,白夫人染病在身,已经多日不曾下床,今日杜睿要远行,她也顾不得自己羸弱的身子,支撑着前来送行,她一生所出,当初杜睿生母曹夫人病逝之后,白夫人便将杜睿养在了身边,感情好似亲生母子一般。
杜睿也非铁石,自然能感觉到白夫人对他那深深的舔犊之情。
杜睿跪倒在地,紧握着白夫人瘦弱的双手,道:“累姨娘忧心,皆是孩儿的过错,孩儿今将远征,万望姨娘保重身体,等孩儿归来之时,再续天伦之情!”
白夫人勉强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连杜睿这等杏林高手,破了不医自家的规矩,为她诊治,都不见好转,想来也是命不久矣了,杜睿今日出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或许这就是他们母子的诀别之日了。
想到这里,白夫人也不由得悲从中来,可却又不想让杜睿为她担心,勉强笑着道:“三郎!姨娘自会保重,你在前方为国效力,切不可因姨娘分心,做好大事要紧,姨娘等你回来!”
辞别了府中众人,又叮嘱了杜贵,杜平原两个好生看顾家门,杜睿便带着杜平生和冯照二人,以及府中的亲卫,跟随李世绩和李弘,往长安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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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睿奉召,前往长安,顿时吸引了全天下的关注,这段时间大唐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西征军的惨败,百姓们对西域的战事,已经不报什么期望了,可是就在此时,杜睿出山了,顿时人们原本已经绝望了的心,一下子有狂跳了起来。
杜睿是什么人?[
那可是大唐战神,从征以来,攻不取,战不胜,纵横天下,灭国数,人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在安定门前送杜睿出征,而后在承天门前迎接杜睿的凯旋大军,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杜睿就是敌的存在,这个天下没有什么是杜睿做不到的,只要杜睿出马,胜利定然是分分钟的事情。
杜睿一行人,快马加鞭,仅仅用了五日,便到了长安,李世绩和李弘进宫回旨,自然最重要的还是将杜睿的三个条件说与李承乾,杜睿则带人径直到了秦束的府上。
杜云卓也已经知道了秦束下落不明,生死难料的消息,这些时日,整日的以泪洗面,此刻见着了自小就回护自己的哥哥到来,更是悲从中来,扑进杜睿的怀中,嚎啕大哭。
杜睿等她哭了一阵,才宽慰道:“卓儿!事已至此,你纵然是再担心也是用!”
杜云卓泪眼婆娑,回首看着两个孩儿秦怡,秦风,悲道:“三哥!若是怡儿和风儿的父亲当真有什么意外的话,我我和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杜云卓这一哭,年纪尚小的秦风也跟着哭了起来,倒是秦怡,虽然眼圈红肿,可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还去教训秦风。
“哭什么!爹爹又不是当真出了事!便是出了事,你只会哭,那将来谁来给爹爹报仇!”
杜睿看着秦怡小大人的模样,也是暗暗称奇,道:“怡儿!好志气!卓儿!你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怎的还不如孩子懂事,这府中上下,都须你照料,两个外甥也须你顾看,你若是不坚强些,如何是好!”
秦怡扳着一张小脸,道:“舅舅!听外面的人说,皇帝要以舅舅做大将军,舅舅!怡儿要为父亲报仇,你带上怡儿可好!”
杜睿淡淡的一笑,揉了揉秦怡的脑袋,道:“怡儿!有志气是好的,不过你现在还小,还不到上阵杀敌的时候,不过舅舅可以答应你,这一次去,不将大食人杀光了,留下来的便等着怡儿长大之后,由你们兄弟去料理可好!”
秦怡见杜睿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原本还有点儿失望,不过一听杜睿后面的话,一双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道:“舅舅说的可是真的!?”
杜睿道:“自然是真的,怡儿!如今你们的父亲下落不明,你是这郡公府上最年长的男子汉,舅舅将你的娘亲和弟弟交给你,你可要好好保护他们!”
秦怡年纪还小,有些话也听不大明白,不过见杜睿一脸的郑重,也学着板起脸来,点了点头。
杜睿接着又对杜云卓道:“卓儿!你且放宽心,若是秦束还活着,三哥怎的也会将他给你带回来!你只需在家中安心等待,照顾怡儿和风儿就好!可记下了!”
杜云卓这些天都是心慌意乱的,可是如今杜睿一到,她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顿时安静了,只是默默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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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睿在这边忙着宽慰自家的妹子,皇宫之中的李承乾却在满心的纠结着,在杜睿到达长安之前,他曾想过,见到杜睿的时候,要为此前的猜忌向杜睿道歉,尽管他是一国之君,这么做是很不体面的事情,可是为了重新赢得杜睿的忠诚,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西征军这一件事上,李承乾已经看清了,离开了杜睿,他论做什么都那么不顺手,他希望通过这次会面,更消除彼此之间,藏在心里的疙瘩。
可是让李承乾万万没想到的是,杜睿居然没跟李世绩和李弘一同进宫面圣,他等来的只是杜睿冷冰冰的三个条件。
“将左右羽卫都交给他指挥,朕答应了,临济决断之权,朕也可以答应,可是他为何要提出不进宫,不面圣,功成之后归隐杜陵,这等荒唐的要求,难道还当真要朕到他的府上去求他不成!”
李世绩此时也是言以对,现在摆明了就是李承乾和杜睿这对君臣在相互赌气,杜睿在埋怨李承乾当年的不信任,更重要的是李承乾的好大喜功,葬送了贞观一朝,打下来的铁桶江山。
同样的李承乾也在埋怨杜睿,他虽然有错,可好歹也是个皇帝啊!他已经服软了,可是杜睿还这样不依不饶的,可就有点儿过分了,纵观历史,可曾见过有那个皇帝服软的,李承乾都开了先河,杜睿居然还不满意。
李承乾见李世绩不说话,心中顿时更为郁闷,赌气一样的道:“好!不进宫!不面圣!由得他去,李世绩!你这就去告诉杜睿,西域战事危机,让他尽快出兵,他不来见朕,朕也不愿见他,准备好了,不用向朕辞行。”
李承乾说完便气哼哼的离开了,将李世绩一个人留在承庆殿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出宫去寻杜睿了。
当初的宋国公府内,杜睿和李世绩对面而坐,杜睿一边听着李世绩,讲述当前战局,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这一战,大唐打得实在是太差了,完全就是被大食人牵着鼻子走,丧失了自身的灵活机动能力,只是一味的和对方死磕,而对方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大唐要是不败,那可就太没天理了。
“如今苏定方的大军已然退守龟兹,于阗,朝不保夕啊!”李世绩显然也对眼下的战局十分担忧。
杜睿看着地图琢磨了一阵,道:“也就是说,西域大部分的地盘,都已经被大食人占据了,就剩下了这两座重镇!”
李世绩点头道:“确实如此,眼下的局势,大不乐观!苏定方手上的兵力不足,还要分守两地,定然也是捉襟见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派出援兵,解龟兹,于阗之围,而后合并一处,再图大事!”
杜睿闻言,也是深以为然,他知道龟兹,于阗乃是西域的重镇,如果这两处再丢了的话,大唐在西域可就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