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走了几日,来到了骊戎与柳国交界的一片无人管辖地带。天开始下起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修鱼月抬起头,双手接着落下来的雨水,近似梦呓般的说:“父王,母后,是你们在流泪吗?你们在天上看到我们孤苦伶仃了吗?你们看到我们骊戎被这些强盗的铁蹄践踏了吗?”
北公如回头看看她,耐着性子说:“公主,这雨看来是要下一阵子,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可以避一避?”
修鱼月将头撇向一边,置若惘闻。
北公如压着火说:“我们这一群大男人,风餐露宿习惯了,淋些雨没什么。可这小孩儿身子弱,受了寒,军中缺医少药的,你不要后悔。”
修鱼月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弟弟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却咬咬牙说:“姐姐,我没事。”
北公如苦笑了一下说:“你们姐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就叫大军冒雨继续前行。
突然,修鱼月轻轻说了一声:“等等,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大山洞,叫桃源洞,可以容得下这些兵马车辆。”
北公如回马笑着说:“那请公主带路。”
修鱼月引着众人来到一个山洞前,看那洞口并不宽,只容一车一马通行。大军一字走进去,眼前豁然开朗,却似进了一个地宫,四处开阔,真是天地间的鬼斧神工之作。北公如不禁叹道:“真是个好地方。”
安置好马匹车辆,众人就开始在洞里生火,烤干湿透的衣服。孙伯绫走过来说道:“公子,我四下察看过,在一个僻静角落找到一个岩壁凹陷之处,正好可以容得下两个人坐进去。”
北公如知道修鱼月是女子不方便,就说道:“好,带他们过去吧,再给他们生堆火。”
孙伯绫躬身道:“是,公子。”便带着姐弟俩走到一边去了。
北公如脱下贴身的上衣,坐下来和将士们一起烤火取暖,一滴滴水珠顺他结实匀称的手臂,胸膛,缓缓滑下,滴入地上的泥土里。火光一明一暗的闪烁着,映出他俊秀且有棱角的脸。
赵景知拿了两个馒头,递给北公如说:“公子,饭还要等一会儿才好,只有两个馒头,你吃吧。”
北公如看看他,心里想:好兄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诚心待我。他笑笑说:“大家都饿着,我怎么好意思吃?你去拿给公主他们吧。”
赵景知不情愿的说:“我不去,对他们这么好干什么?不还是恨死我们?”
孙伯绫起身说:“给我吧,我去送。”
过了一会儿,孙伯绫走回来,北公如问:“她不吃?”
孙伯绫把手里的馒头一伸,说:“她拿了一个给她弟弟。”
赵景知将馒头抢在手里,调皮的笑了一声说:“那正好谢谢公主,她不吃,我吃了。”
是夜,众人跋涉多日,劳顿不堪,早已沉沉睡去。北公如翻来覆去不能入眠,他想:此次虽然打了胜仗,但柳军也损失惨重,不知道父王会不会怪罪。
远处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似有似无。北公如起身披上披风,顺着声音寻去,微暗的余火中,看得见是修鱼月在低泣。梨花带雨不足以形容她的凄美,那双绿眸子中每一滴掉下的泪珠,都像是一颗颗剔透的水晶,轻轻敲碎人的心。
北公如慢慢走过来,单膝跪在她身旁,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怀中的修鱼阳身上,那孩子已经睡熟。修鱼月侧过脸去,不愿看他。
北公如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的父王愿意为你而自尽,这是多么深厚的爱呀。我从小到大,连父亲的一个笑脸都是奢求。我虽父母健在,却从不知道被父亲疼,母亲宠的滋味。你至少体会过,知道他们愿意为你豁出性命,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修鱼月听了,缓缓回过头,北公如正百感交集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是一丝不忍,一丝悲哀还有一丝怜惜。他双眉紧皱,身姿和表情都含着感同身受的悲伤,显得那么清秀,忧郁。
北公如叹息道:“睡一会儿吧,梦里不知身是客。”便转身离开了。
迷迷糊糊睡到快要天亮,北公如被一阵打斗声惊醒,只听有人喊:“快起来,有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