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子和女人的诱惑下,卫所兵们继续赶路。刘惠的谋划,其实没什么错,假如这群卫所兵能够不声不响地摸到河间府城内,假如河间府没有援兵到来,假如……
如果这些假如都能成立,那么衣服、女人、房子、金银,都会向反贼们招手。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假如。
当他们出现在河间府城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王知府就站在城楼之上,身边是几百名明军!
“早知道就不当贼了。”一个老兵叹了口气。
“你家叔父是贼,你大哥是贼,”他的好友啐了一口,“不当贼,你考武秀才去?”
“当贼也不用当个攻城贼啊,”老兵叹道,“还不如去周边的小县,讨点粮草,跟我等往昔所干之事相同,胜过跟狗官军死磕。”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曾是狗官军的一员,倒是领军的张源听了进去,心中顿时大亮:是啊,就这两三只小猫,攻啥河间城啊,献县、肃宁、饶阳,这些小县,都如同妇人般,无军可守!
“你姓甚名谁?往昔如何讨要粮草的,一一道来,我定向刘大头领禀报此功,抬举你作个百户。”张源对那老兵说道。
老兵笑了笑,低头道:“劳大当家过问,百户可不敢当,让老儿领几个老兄弟押送粮草即可,其实这讨粮之法,倒也简易,上级官府讨粮,靠的是王法,而我等,刀子便是王法,往那儿一站,这些县令都是人精,个个都愿破财免灾。”
张源皱了皱眉:“他们若是不给呢?”
老兵摇着头笑道:“又不是他们自个儿的银子,有甚么舍不得的,这破的,都是满城的百姓。”…。
张源也笑道:“也是这么个理儿,可笑我竟然入了魔,倒替这些百姓担忧起来了。”
老兵叹了口气:“大当家宅心仁厚。”
张源苦笑道:“顶个球用,兄弟们,这年头,不愿被人杀,你就得杀人,没有别的路子,若是死了,也别怨兄弟,说不得,我还死在你们前头,若要取富贵,便同我一起去饶阳!”
官军都在往河间府挤,商人出身的张源,自然看得清楚,跳出河间府这个泥淖,前往真定府的饶阳、安平,才是上佳的路子。
他的一番话,也打动了这些乱贼。
“杀进饶阳城,”众人提起钢刀,大声喝道,“抢钱抢粮抢女人!”
士气顿时大振!
“杀!杀!杀!杀!杀!”
与此同时,刘惠刘大头领的声音,也在景和镇战场上四处回荡。
贾勉儿和赵鐇两人,已经在率军追击溃逃的明军,盗贼们凌乱的武器,有刀、枪,也有长剑、短刀,甚至还有木棒和铁叉,竟然追得拥有制式装备的明军四处奔逃。
在原野之中,四处都是喊杀声,一双双充满血丝眼睛里,满是狂热的残忍。
年仅十七岁的赵锋,是赵鐩最小的弟弟,他手持一柄长刀,已经砍下了两个官军的脑袋,正在追杀第三名官军。
鲜血,让每个男人都感觉兴奋而刺激,这是男人的乱世,这是男人的游戏。赵锋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而且还是游戏的赢家,因此他非常兴奋。
四处飞奔的刘惠忽然一勒马匹,侧耳细听,脸色猛然大变,圆圆的脸上尽是惊骇之色,狂喝道:“风火营,列阵!左翼往前,右翼往后,撤!”
风火营是他的嫡系,人数并不多,只有六百余人,不过人人都是悍匪,执行起军令来,也一丝不苟。
遗憾的是,此地是战场,有杂乱逃命的明军,也有四处砍杀的乱贼,风火营想要及时列阵,难度之大,不亚于方才冲破明军的薄弱之处。
“刘大哥,为什么要撤?”赵锋此时离刘惠最近,闻言大声喝问道。
刘惠懒得理他,直接领着亲信们退往西南方,风火营的阵列,并没有组织起来,反而有些凌乱地跟着刘惠退却。
看着刘惠退了,其余的数千名贼寇却不甘心,只要将这些溃逃的明军收集起来,那就是上万人的大军,别说河间府了,就是河北河南两地,也任由他们驰骋!
整个战场乱糟糟的一团,正是贼盗们大胜之后,提防心最弱的时候,一道悠沉的号角声响起。
剩余的明军和反贼们抬起头来,只见西北方的原野之上,飘来一片黑色的云朵。几息的功夫,便近了,定睛一看,迎头一面明黄的军旗,军旗之下,是数千匹战马!
“官军!”贼盗们狂呼起来,“迎敌!”
大胜之后的贼盗,并没有惊慌,而是蜂拥而上,领头的小将,白马银枪,年仅十七岁,正是洋洋自得的赵锋赵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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