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队内部,出身普通农户的子弟大多欢欣鼓舞。五十亩以下免除田土物业税,所得税免税限度又提升了,战时临时税收明年开始取消,再加上社会保障政策,劳资协商制度,这些子弟,尤其是很多人知道战争结束后自己不会留在军队,无论是打算参加筑路队,还是投身工厂,或者是进农场,乃至打算在北疆垦荒独立经营的,都知道这些政策对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帮助有多大。
走到这一步,原本对战前的承诺依然抱有的怀疑已经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团结国战,稳固皇帝权力而采取的应急许诺,而是实实在在的国家大政。
不仅仅是政策的效力本身,更重要的是这表明了这个国家整体的发展思路:以民为本,民富国强。
有产者的心态是复杂的。
他们对政府明显转向“袒护“工农阶层有微词,甚至有怨怼,但在主流媒体的宣传之下,面对举国上下的激扬民气,中枢政府的威权,却也实在没有太多可以做的。他们固然可以去尝试串联在议会表决中做手脚,但面对无孔不入的警政部和调查局,以政府一竿子支到底的各个社会组织,这点猫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总算新的规划…一方面画了足够大的饼,另一方面也没有把乡绅和企业主逼上绝路,只是把战时体制下的一些东西修订和固化下来,把他们的分配额度向劳工有所倾斜,兑现了战前的承诺。
再有两年就是国会改选,而今年九月,各个地方参政院就要改选。
这个时候,无论是从拉拢选民出发,还是从争取皇帝提名出发,抑或是争取舆论支持出发都只好站在“民族大义”和当局的一边。
可一旦这个政策引发了混乱和动荡,无法执行……
底层民众,在农会,工会,青年团和少年团宣传队,报纸宣讲员的娄传之下,都已经知道了中枢的决策,自然是欢欣鼓舞。
在各个城镇,帝国劳工部组建的招工办正在巡回宣讲招工政策。
制作精美的海报上,有画出来的巨幅宣传画简约而不简单的公租房,整齐的宿舍,厂房之内,工人们穿戴整齐,表情欢快,炼钢工人的钢铲之下,卡车战车大炮步枪随着钢水滚滚而出,工人的脸上满是自豪:农业工人开着联合收倒机,金黄色的麦粒喷涌而出……
宣讲员讲述了国家的社保政策招工要求,农场和工厂的基本待遇和福利,以及北方移民的各项政策,然后就是开放报名。
很多土地狭小…生活贫困的农民很快就动了心。娘咧,在乡下一年到都能攒个几块钱再扯几尺布已经是好年景这劳什子的工厂农场,政府旱涝保收,一个人一年下来最少就是三十多块的华元!就算租个那公租房,给婆娘再找份工,干一年不顶在家窝十年?
看那照片,图片,胜过乡下多少倍?不但能进厂,还能变城里人,以后穿着工作制服,神气得不行,回来还不羞死隔壁家两条破裤子轮流穿的二狗!等咱的孩子都入了城里的学堂,二十年后也是国防军的军官出身,那是什么成色?
看看一起来招工的,之前本地出去的工人代表,言谈举止全然是一派雷厉风行,哪有在乡下土头土脑畏首畏尾的情形。感情做了工,还有培训,有工会,有组织的补课,甚至还有人能考上夜校,将来也是读书人的出息……
很多原本是来赶集和打探消息的农民,三看两看就动了心,问了下情形,一听说好机会得抢先,一咬牙一跺脚就画了押拍了照。
这政府看来是说话算话的,说不得爷们也豁出去一次!
报了名的带着一股悲壮,拿着回执就回了家,如何劝服上上下下且不提,多少往还也不必细说,总之这一番风云激荡,却是引发了神州大地的一股风潮。
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很多人口稠密土地贫瘠的乡下,穷得裤子舍不得穿的寨子,不少青年人乃至中年人,或是单身,或是拖家带口,在政府招工办的组织下集体奔了车站,上火车直奔目的地。
刭子地方,却不是招工现场,而是政府组织的“工前培训”。
一色的军事化管理,编组为各级分队,并由老资格工人担任分队长。晚上睡集体宿舍,准时起床,集体在食堂用餐,然后是专人讲述工厂的一般纪律,劳动注意的有关事宜,还有上工的实践,强制这些〖自〗由散漫惯了的农民学会令行禁止,懂得纪律和组织。
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各分队长和辅导员还要给他们排解心结,帮助他们完成从个体农民到产业工人的心里转换,熟悉快节奏的工业生活。
严格的训练持续了两个月,然后才是到各用工基地。
到了地方,火车站旁边就是巨大的市场,遮雨棚子下面,各个招工单位都有摊位,放着照片,写明了政策,摆着茶水,感兴趣的双方就在这里交流。新来的人看huā了眼,之前来的人不少都选定了满意的单位,签了合同,由劳工部门公证之后生效,半期待半忐忑地憧憬着未来的新生活。
各个新兴的工业区,扩大恳牧的农区牧区,新入地区的开拓团,国有农场,皇室农场,原有工业区的扩建所在,全都涌动着人潮,怀着各种目的的男男女女在统一指挥下加入了新的集体,开始学习在新环境中立足,成为这个产业大潮中的一分子。
这一场被称为“人口大迁移”的〖运〗动,有别于美国的西进〖运〗动,混杂着工业化,城市化和殖民化,就这样以“〖中〗国速度”走上了轨道。
历史将被导向何方,在那个时代,还很少有人能够准确预料。
但很多人都清楚:这个国家的前进,无论对错,终究是无可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