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飞虎是正牌的科班出身,从海兵一路到海大,光在学校里就呆了十多年,是根红苗正的海军精英,对于陆荣廷这样从行伍里杀出来,只是后来才接受了正规军事培训的高级将领,尤其是对于这人满嘴操爹骂娘的柴胡,早先其实并不太感冒,也并不把对方看作正牌的师兄。但这两年一处呆着,又是这么个岛子,训练也是极苦,再加上陆荣廷是个直肠子,对部下其实极好,彼此之间早已知心,都拿对方当了半个亲人。这一刻,他再听着这些话语,直感觉心头那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直欲破胸而出。
他压抑着沸腾的热血,咬着牙说道师座您就擎好飞虎十五岁头上离家南下投奔我海军,就等着这一天了标下这一腔子热血,就准备洒在这岛子上”
陆荣廷看着这个北京前清小官员家的子弟,想着这位小师弟当年一个人风餐露宿顶风冒雨南下找海军,一心投效复兴事业,心里也有些在翻涌着,难以自抑。
“小丁,我可警告你小子,这次去了,你得听孟锦的他让你往东,不许往西”陆荣廷脸上依然是狼一般的凶狠,“你小子敢炸刺不听指挥,他就可以毙了你个兔崽子听明白没有?”
丁飞虎脚跟一并,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军礼标下遵令”
“听明白了就滚蛋马上准备,晚上就行动”陆荣廷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要能撑到两个月,老子给你请功一枚二等玄武,跑不了你的”
丁飞虎一股热血激到头顶,整个人都有些醺然如醉师座您就等着给我授勋吧”
他敬了个礼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一声断喝招子亮些我不想弟妹守寡”
丁飞虎转头看着这位依然是一脸凶悍的活土匪师长,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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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层层叠叠的乌云先是遮住了月光,随后又下起了雨。五月的琉球正是梅雨季节,南下的冷空气和南方海面蒸发的雨云一激,雨水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丁飞虎披着帆布雨衣,戴着一顶和士兵一样的钢盔,身上的肩章也都取了下来,只是在背囊上和雨衣脖颈位置系了白布条作为夜间标识。他的部队分成三个行军纵队,顺着三条平行的交通壕向着北面急进。
这些交通壕是琉球守备部队挖掘的运兵通道,一米五的标准深度。好在现在是无光的夜晚,风急浪高,凄风冷雨,直着身子赶路一般也无虑。
远方的黑暗中偶尔一下闪光,机警的华军士兵马上蹲下,很快在某处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这是日军警戒舰队的冷炮,以提前和拦阻华军增援。下濑炸药虽猛,但在这个雨夜,能引发的火焰也无法持续多久。华军就这样停停走走,艰难地向北行进着。
凌晨四点半。
丁飞虎看着前方黑黢黢的丘陵轮廓,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水,长长地出了口气。正这个时候,前方几个人顺着交通壕跑了,领头的却是担任尖兵的侦查排长莫森。莫森神色凝重,轻声说道团座,前边好像有鬼子,情况不大对头。我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趁着夜色往山上爬”
丁飞虎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是多长之前?”
“我不对劲就跑了。”莫森说道,“拢共也就三分钟。”
“我丢他老母的黑”丁飞虎一着急,陆荣廷的口头禅脱口而出,“鬼子这是想玩夜袭你要玩,那咱就好好玩玩传令兵,通知各部展开,琉球连掩护左右两侧,二营跟我在左,三营在右,一会并肩上先把重机枪连给我展开,迫炮连和营属迫炮,五分钟内准备好,听我命令,准备急速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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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十四师团师团长东条英教中将站在临时加固的观察所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黑暗中的丘陵山地。
他原本是日本陆军中著名的秀才,陆军大学首期毕业生的第一名。可惜由于是陆奥国出身,在陆军中备受长洲蕃的压制,后来这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陆军秀才在德国留学,赶上山县有朋访问,还对着这位长洲蕃领袖发了一通牢骚,痛陈门阀派系对陆军的危害,惹得山县暗自嫉恨。自此之后,这位东条英教在陆军的生涯越发蹉跎。
一直到甲午年,山县友朋领兵出征中国,临走时还念念不忘地叮嘱桂太郎一定要压制这位陆大秀才,言称“此人一旦得势,我长洲无存矣”。
就是如此这般,这位陆大首期状元公成了陆军里的受气,先是甲午年被塞到大本营幕僚组给儿玉源太郎当牛做马,战后检讨陆军败战责任之时又被陆相桂太郎以“计划失当”为由推出去做了替罪羊,差点直接转了预备役,最后还是儿玉力主之下被发配到参谋本部第六部去编撰战史,也算是保全。
这一次,陆军大扩编,兴许是桂太郎自觉也对得起山县的遗言,在儿玉源太郎的力主和大山岩的默许下,这位过了气的状元又被从散发着霉烂气味的六部翻出来,一跃成为新编组的第十四宇都宫师团师团长。
东条英教经此蹉跎,对长洲蕃早已恨之入骨,但也多了几分历练圆滑。他这人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另一个时空里,被长洲蕃的陆军军头玩得死去活来的东条以中将身份退役,转行写书,一腔心思花在了东条英机身上。后来那位人称剃刀,以首相和甲级战犯闻名世界的二代东条,从宪兵系统一路青云直上登顶参谋本部,随即就开始了对陆军中长洲蕃的大清洗,凡是和长州两个字沾边的,一律卷铺盖滚蛋,倒是为的老爹出了口恶气。
早在参谋本部修战史的时候,东条英教就一门心思钻研中国军队在甲午的战术,以及方战史中的经典战例,倒是折腾出不少别出心裁的独门套路。今天,他终于开始实施筹备已久的夜袭计划,整整四个大队的士兵匍匐前进,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在夜幕和风雨掩护下抵近华军设防阵地,再突然冲锋一举突破随后他的整个掩护炮群就会对标定好的地域进行覆盖射击,拦阻和歼灭华军的增援,彻底奠定胜局
按照表,最多再有十分钟就要开始冲锋了。此刻的东条英教,脸上满是凝重。他满心都是要打出陆奥国东条家的威名,打出他陆大首期状元公的牌子让那些狗屁不通的长州马鹿看看,才是真正的皇军之花陆奥国东条家的威名,注定将要光耀大日本,成为与楠木正成公一般军神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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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战场之上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风打树叶的劈啪声。远方隐隐传来大炮轰鸣,声音飘渺,似乎距离这些日间曾经打成修罗沙场的丘陵阵地十分遥远。疲惫的华军士兵大部分都在酣睡,为第二天注定更加激烈的战斗储备精力。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没有人希望早早失去生命。
华军的警戒哨兵睁着泛着血丝的眼睛,在凄风冷雨之下坚守着哨位。黎明前的黑暗,又经历了长久的凄风冷雨,这些顽强的陆战队员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倦怠。远方偶尔有一道闪电划过,映出水面上一些乌沉沉的舰影,那是拖曳着登陆艇的驳船,以及一些日本的“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