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城以空出的手化作掌刚准备挡下这一记猛拳,却见聂天明似是被什么击中了膝盖,噗通的一声的再度扑倒在地。
柳青城眼尖手快地猛地一用力,松开聂夫人手腕的同时,再是一推,将聂夫人推得就地倒退了数步。可这力气用的却是敲到好处,并没有让聂夫人动作不雅的跌坐在地。
“说他娘的丢石头阴我!”跪在地上的聂天明愤怒地咆哮出声,猛一抬头,正对上一个身着青色长袍,面无表情的男子。
“你是阿离?”聂天明瞬间认出了来人。
“莫青彦!”青衣男子说话非常简短,他的语气就好似石头开了口般,几乎不带一点的情感在里面。
“你,你是莫青彦?”柳青城身后的艾亚亚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般的探头问道。
“对!”冷冰冰的石头再度开口。
“就是新科武状元?”艾亚亚再度问道。
“对!”莫青彦的答话依旧只有一个字,身形一怔,男子的长臂一伸,自腰间青色长袍的束带上解下系着的腰牌。拎在手中,展示聂县令给看。
“下官见过武状元大人!”聂县令见了腰牌,整张脸都下得全无了血色,双腿打抖,噗通一下直跪在地。
而府衙的众衙役,包括师爷在内,全在此刻齐刷刷地叩拜在地。聂夫人猛地身躯一抖,也赶紧跟着众人一起下跪。
“我们该是不用跪吧?”人群里,钱掌柜摸不清状况的道。
“不用!”摇着纸扇的公子冲着钱掌柜徐徐一笑。“那腰牌只对官,不对百姓的。”
“公子真是见多识广!”钱掌柜不认得眼前的公子,只觉得这公子十分的通情达理好说话,很是随和。
“好说,好说!”男子唰的一折纸扇,转身想后,渐渐隐匿于人群之中。
“钱掌柜,您跟谁说话呢?”洪君轩从前面退了下来,前面有武状元在肯定用不到他担心了。他退到钱掌柜的身边,准备在跟钱掌柜这里多探些关于柳青城和艾亚亚的事情去。
“一位公子!咦?那公子人呢?”钱掌柜在侧头时,身边哪里还有那紫衣公子的影子。“真是怪了!”
洪君轩顺着钱掌柜的视线望去,除了涌来的看热闹的人流,什么也不曾看到。
莫青彦正过视线,好整以暇的打量起柳青城来,片刻后,莫青彦的眉头紧蹙,蠕了蠕嘴角,他似是想跟柳青城询问什么,可最终却没能问出口。
“状元大人,您看这是补偿给女掌柜的银子。”行过大礼,聂县令再对要师爷把他备下的银两又一次捧至艾亚亚的面前。
“钦差!”莫青彦的话好似素来都是十分的简短。并不是莫青彦这个人惜字如金,而他一项懒得多说废话,除非有需要,否则他一般都是长话短说。
“钦,钦差?!”聂县令的舌头都吓得打了结,想不到这次皇后娘娘是派了武状元前来,微服出巡临川县做钦差:“是,钦差大人,您看这个!”
与聂县令对话时,莫青彦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柳青城的身上,至少聂县令将托盘里的银子捧至他的身前。莫青彦才将视线移向艾亚亚。
“收下!”
柳青城自艾亚亚的身前,退至艾亚亚的身侧,最终走向人群,有莫青彦在,这里便用不到他了。刚刚好险,若是没有这个男人出手相助,怕是他身上的秘密就藏不住了。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过他,要守住的秘密,如果就这样的曝露的话,那他就白白的隐忍了这么多年了。柳青城暗暗的一捏拳头,该是不会被看出来吧!
“抱歉,钦差大人,这银子我暂时不能收,因为,我现在身上还背了一桩官司的在身!”艾亚亚也知道那银子其实是她应得的,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的恶气,被人栽赃,不能就这样算了,叔能忍,婶不能忍,她艾亚亚绝不受这样的窝囊气。
莫青彦视线一递,冰冷地视线望向聂县令,好似在询问:是这样吗?!
“绝无此事!”聂县令赶紧矢口否认,再同时递眼色给他的夫人和儿子。
“老爷,明儿遭他们残害,您竟是不知道帮着明儿,您……”也不知该说聂夫人是傻,还是太过相信,袒护她的儿子了。总之聂夫人对聂县令递来的提点的视线理也不理。
“娘,这事,就这样算了吧,是明儿的过失,明儿是,是脚滑了,踩着水了,所以才折进井里的。不关女掌柜的和洪五的事!”聂天明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爹爹递来的眼色,他也不是没收到。
其实聂天明还是有一怕的,因为当时他故意投井时,洪五一直在阻拦他,甚至抱着他的腰把他拖到井旁,可他呢,却狠狠地一把推开洪五,一古脑地奔到井前,直到他落下井的那一瞬,他不巧撞见钱掌柜的后院里有个抓药的病患着急上茅厕,那人亲眼目睹了他落井的全过程。
聂天明,不知道洪五是不是也见着这个人了。不过,事后,聂天明自认他做的滴水不漏,他在回来的路上,借着李全搀扶他的机会,他便将此事偷偷告知了李全,李全传话给家奴,要家奴塞给这人十两的银子作封口费,将这人赶紧打发走了。
聂天明别的不怕,怕就怕现在武状元竟然是钦差大人,钦差大人都出面了,万一要是彻查此事,把那人给查出来,若是那人肯出面给艾亚亚和洪五作证,那他就彻底玩完了。
“哼,聂公子,现在您倒是知道改口了,早干嘛去了!”洪五气得不肯轻饶聂天明的吼道:“什么踩滑了,我当时抱着你的腰紧拦慢拦都拦不住您寻死觅活啊,您那哪是踩滑了,分明就是有意往那井里跳!”
“哦?!”艾亚亚拖怪声的长吟一声。
“明儿,别怕,有娘呢,你爹不顶事,娘护着你!”聂夫人继续帮聂天明撑腰,鼓舞聂天明的底气道。
“娘真是我自己踩滑了,真的与他们无关,娘……”
“明儿啊,你说什么傻话!你这是被吓糊涂了吧!有娘在,你莫怕,娘相信钦差大人,是向理,不向人的!”聂夫人跪着扑过去,又是一把将聂天明揉进了怀里,聂夫人好似安抚吓坏的聂天明般,将头抵靠在聂天明的额际左侧。
这时,聂夫人才用只有聂天明才能听见的声音压低了声音道:“明儿你爹傻,你也不聪明,又没人见着那两人害你,你就一口咬定他们害你,又能怎样,娘就不信,那钦差大人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偏袒那个女人!”原来聂夫人早就看出来了,艾亚亚是有武状元护着所以才会如此嚣张,而她也并非真的相信
聂天明没有做错。她是看着半晌的也没有人挺身而出给艾亚亚他们做人证,所以她才会有恃无恐的。
“娘!”聂天明现在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以前他娘这样护他,他怕是要笑得合不拢嘴,笑上几天几夜,可现在他哭死的心都有了。“娘,您就别添乱了。真是我踩滑了!是真的!”聂天明竟是难得的跟聂老爷站到同一阵营了。
“出什么事?”见人群都往府衙的方向奔,摆地摊的小贩都守不住摊子的好奇了起来。
“据说是县令家的公子被人推井里了,连钦差大人都惊动了!大伙都去看热闹了,你还守着摊子啊,据说那卖心果的女掌柜是元凶,还有那个钱记的坐诊郎中为了那女掌柜的事情,好像是把县太爷的夫人给打成了重伤……哎呀,总之一堆的事情说不清!”有人好像百事通的将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也不问个是真是假的一股脑地往出道。
“听说了吗?那钱记的坐诊郎中真够狠的,把聂公子给推井里了,不说,竟是把县老爷的夫人都给打死了,钦差大人嚷嚷着要杀那个郎中的头呢!快去看看吧!”等传到去借钱记茅厕的那个病患的耳中,事情已经被传得面目全非。
这病患一听这话,本是蜡黄色的脸都吓得有如纸白,他穷得连五文的问诊费付不起,而人家钱记的问诊郎中呢,分文没取,还帮他‘说’通钱掌柜,允许他赊药费取药先医病。他若是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这还是人吗?!十两银子能抵得上恩公的命宝贵吗!
病患呼哧带喘的加快脚步紧往府衙赶来,拨开人群,往前挤。
“小人,小人亲眼看见聂公子是自己投的井,没有人推,当时反倒有个小哥一直拦着,可聂公子就是……”病患挤到前排,看也没看眼前的情况,就前迈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事情的始末一股脑地全道了出来。
忽的本是死寂的人群,猛地炸开了锅般。
“怎么回事?”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状况,听见点风声,扒着往里挤。
“有人亲眼见着了!”前排的人抽气声此起彼伏。
“小人,小人收了聂公子的十两银子,还请钦差大人明察,请饶恩公一条性命吧!恩公帮我医病,还允我钱记赊药!我不能看着恩公死!”
“恩公?!”艾亚亚傻了眼,她什么时候成病患的恩人了,可是听见医病二字,艾亚亚变明白,这病患口中的恩公是她的相公,只是,这人怎么回事?她相公没摊上官司,不可能会死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艾亚亚的脑子嗡的一声乱做了一团!
柳青城竖在原地,也是一脸的无措模样。可他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柳青城迅速走到那病患的面前,抬手将病患往起一挽。
“这就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洪五好似了然般的下定义道。
“咦?!”病患吃惊极了,瞪大双眼盯着近在尺咫的柳青城:“恩公,您不是要被钦差大人砍头吗?怎么?!”
柳青城冲着那病患扬起淡淡的一记倾城浅笑。
病患猛的竟是傻愣在当下不会动了。
“银子!”莫青彦走到病患面前,伸出手去。
“这,这是要给钦差大人看的。是用来救恩公命的,这是证据!”病患分不清状况的将银子护了起来。
“这就是钦差大人。”艾亚亚缓下声音对病患轻声道。
“钦,钦差大人?!”病患似是不敢相信般,钦差大人不该是铁面无私的吗?这面无表情宛似石头雕成的青年男子会是钦差大人?!
柳青城抬起手,轻拍了拍病患的肩膀,示意他,那确实是钦差大人,而现在钦差大人要看核实他手上的罪证。
好吧!这病患见恩公都来劝他了,他乖乖的双手一呈将银子奉了上去,而莫青彦的动作则是十分干脆利落,好似行云流水般,他只捏起病患手中的银子翻过来,查看了眼底部。
一字未言的莫青彦甩开步子大步朝着那对抱成团打抖的母子而去。
“说!”撇开打抖的聂夫人不管,莫青彦锐似利刃的眸光直落在聂天明的身上。
只是一个字,就把聂夫人吓得险些双眼一翻,一头扎倒在地。“大人,大人明察啊,我家明儿绝不可能做此等孽障事情来,更何况,就凭那人的只言片语,也不足为据啊!”
“看!”举着托盘举到手酸的师爷就站在莫青彦的身侧,莫青彦伸手一捞将托盘里的银子捏起一枚,两只银子,只两底部,莫青彦将银子举给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的聂夫人看。
两只银子的底部都清晰的印着一个‘官’字,证明这是官银!
这个孽障,聂县令的脸色都泛了白光,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是会私盗官库的库银用,而他的儿子竟是傻傻的不知要将官银的官字剔去,才可以用,可若真是如此的话。聂县令可知这其中的厉害。
莫青彦冷冽的眸光仿佛能将一切瞬间劈碎般,难得他能一次说如此多的话来:“私用官银,乃是死罪!栽赃嫁祸,两罪并罚,来人!”
虽不直隶于莫青彦,可府衙的衙差却不敢不听命于莫青彦差遣。
“在!”两名衙差齐应。
“拖去砍了!”莫青彦此刻是钦差大人,他的命令,谁敢不从,冰冰冷冷的四个字,便将聂夫人直接吓得昏厥不醒。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钦差大人,犬子用得实则是聂某的俸禄,他只是私盗了聂某的俸禄罢了。”聂县令就这一个儿子,虽然聂天明有再多的不是,可聂县令也不想就此断了聂家的香火。
说到俸禄,这莫青彦倒是不太好定案了,毕竟他入朝为官也是不久之事,且他对月俸这类素来不太在意,出门在外时,他几乎从不会乱花银子,所以月俸都是月月够用,甚至还有余的。且,莫青彦家境也十分的殷实,并不会出现缺银子使的事情发生。至于别的官员,他也是素来不关心,结交的友人没有几人是官场上的朋友。所以对于月俸一事,他是不甚明了。
“哦?”洪君轩竟学着艾亚亚拖着怪腔怪调的一声长吟:“聂世伯的月俸何时提了这么多啊,若是君轩没记错的话,以前好像是月俸三千文吧。”
噗!艾亚亚掩着嘴笑到捧腹,这个洪君轩真是够坏的,原来堂堂七品的县令不过每月就能拿三两的银子,可看看聂夫人跟聂天明穿在身上的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哼,这聂县令定不是什么清倌。
“聂公子随随便便的一花,便是聂世伯几个月的俸禄啊,聂世伯也真是舍得。”洪君轩左一句,右一句,每一句都如同短刀,每一刀都轻而易举地戳中聂县令的下怀。
“君轩,你也知道你聂世伯就天明这一个儿子,所以……”聂县令苦苦的哀求,只求洪君轩能少说两句,若是不行,他私下会带着聂天明登门致歉的。
“嗳,也是,这也难怪了!真是难为聂世伯了!想来聂世伯家大业大的,就算天明他多散更多的财,聂世伯也能把这散尽的还复来啊!”洪君轩话里话外全是挖苦之意。
哼!聂家做点那档子的龌龊事,别以为他洪家不知道,这次他的叔父打京中回乡省亲,说来是省亲,实则就是提醒聂家,当心点小命,别什么人都想惹,他们做了什么,洪家不是不知道,只是暂时没介意,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罢了。
“那这么说来,天明不就剩一项罪名了。那到底还要不要掉脑袋呢?”洪君轩说着递了记眼色给洪五。
对于此事莫青彦没有很快的拿主意,他甩开步子,再度走回那道出实情的病患的面前,将早前取走的银子又送回给病患:“你的了!”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丢下三个字。
“谢钦差大人,谢钦差大人。”病患跪拜,一个劲地跟莫青彦道谢。
莫青彦旋过身子,视线落在洪五的身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