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姐果然一语成谶,下半场的追逐就此拉开序幕。
对方现在有两个人,卫嫤没了夜行衣的庇护,绕远路更容易被前后包抄,所以她不得不牺牲个人形象,一头扎进闹市狂奔。予聆远远地看她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一步三蹿地奔进灯红酒绿的市坊,心情是难言的复杂。
夜半人声低语时,这扶城里最喧闹的是哪儿,女人们清楚,男人们更清楚。
“‘嫣人笑’?这是什么地方?名字好生奇怪?”青衫男子跟在予聆身后探头探脑,一身土包子气息扑面而来,他那是真的好奇。
“你居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骗人的吧?予聆抽暇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同他解释,转头又追上去,还是卫嫤比较重要。
“嫣人笑?阉人笑?这儿这么好看,一定是皇城里的公公们设下的别院。”同时,卫嫤也在边跑边嘟囔,她比土包子还像土包子,呆在扶城那么久,这条街她从来没逛过,因为她夜里几乎没怎么出门。
两男一女相隔不过百尺,他们同样沾染了一身胭脂味,在市井中疾速穿行,引人无数人侧目。
两旁的亭台楼阁中传来娇婉明媚的吟唱,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卫嫤仰头看着绣楼上晃动的纤影,脑海中如电光火时地一闪,来不多想便跃上了高墙。
显然,这时候人多的地方最安全。
“啊,她进去了!”那青衫男子吃了一惊,二话不说更要跟着往里去,却被予聆拉住。
“慢着!这地方不能进!”俊脸上两条秀丽的眉毛已经打成了死结,他铁青着脸看向院内。
“嫣人笑”里一阵骚动,也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猎物,一群莺莺燕燕竞相涌出来,空气里立时堆满了浓郁的香味,直逼得人想吐。
予聆俊脸由青变黑。
“予聆公子!真的是你!奴家想死你了!”
楼上传来一声尖叫,紧随其后是一声巨响,予聆适时倒退,冷冷地看着一位粉衣少女从天而降,好在他退避得当,那姑娘连他的衣角都没沾着,就脸朝下扑在了地上。
这种场面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可是这样的情形不管经历多少遍,他都无法安之若素。
“这、这是怎、怎么了?”青衫男子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女人也被吓惨了,他呆了呆,突然拽着予聆拼命往回拉,“女、女人还是……咳,不要碰了,我家那口子会杀了我的!我们走,我们走!”饶是驽钝如他,也该明白这地方是做什么营生的了。
予聆公子的艳福,他一点也不嫉妒。
两人见识到了洪水猛兽的可怕,再也顾不得追拿卫嫤,相互牵扯着,一溜烟地跑远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莺歌笑语,予聆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
糟了!刚才他们追的分明是一个姑娘啊,姑娘家大半夜地进了勾栏里,又该是什么下场?
予聆的脸色越发难看。
入不入虎穴,这还真是个问题。青衫男子想了半天,同样没拿出个合适的主意。不过想想家蹲着的那头母老虎,他认为还是早点脱身为妙。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才同时叹了口气。
白衣少年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仓惶的裂痕,他倏然捏紧了拳头。
“哈,你居然生气了?难得啊!”青衫男子像发现了新大陆。
“生气?你一定是看错了!”他生什么气?他与她无半点瓜葛,生什么气?要气也是气她偷了令牌还敢兴风作浪!抬头望向灯火阑珊处,少年竭力压下变幻莫测的表情。
他虽然没看清卫嫤的脸,但却基本可以断定她的身份,不错,予聆公子逛花楼是难得,卫相千金大驾光临却怕是更难得。可怜卫梦言这一世英明,就要毁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想来,许皓的案子也不用再继续查了。
谁也没想到,卫小姐此刻正站在一片小树林里,眼睁睁地瞧着许多像她一样穿着中衣的或者啥也没穿的男男女女惊叫着作鸟兽散。她抬脸看看黑漆漆的天顶,月黑风高日,杀人放火时,没啥好看的呀。
说到这个,她心里还挺纳闷,自己久不出门,居然不知道扶城里的男男女女现在都流行穿中衣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