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婶原本就三魂短了七魄,好容易抓着个赵庚生,却是一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倒是这秀才一来,气度雍容华贵,谈吐斯斯文文,说出来的话也有条有理,心下倒先取了他的意见,忙道,“小秀才你说得对,可是街上闲汉岂有肯听老妪之话的?”
赵庚生见这白衣秀才完全不为自己所动,反而慢条斯理的指手画脚,由不得心中怒气更炽,“什么都不懂,只会纸上谈兵的人有什么用?”
那白衣秀才却从袖里一掏,取出一只小小巧巧的金元宝来,往戚大婶面前一托,“拿着这个,断无寻不为人的道理。只是也不要太多。十个足矣,人多反而坏事。”
“好好好!”戚大婶大喜,这一锭金元宝虽只有二两重,却值纹银二十两了。这么多钱。足够寻常人家过上大半年的,怎么可能招不到人?见这小秀才衣着朴素,却原来还是个大财主,有他相助,自然能成事了。
她这里喜孜孜的要去叫人,可周围妇人们见有好处可收,都上赶着来帮忙。反劝戚大婶在这儿守着,她们出去寻人了。
赵庚生看得气闷不已,他趴在地上替人撑着孩子,却还不如人家掏出锭元宝来赢得的笑脸更多。有心撒手不管吧,底下稚子无辜。只当日行一善了,赵庚生咬牙忍了下来。
不多时,七八个闲汉在重金利诱下过来了,有那会办事的婶子私下告诉戚氏。“我们只说把人救出来就赏钱一吊。”
戚婶子心里明白,一吊钱才五百文,也就是五钱银子。再有多的,可不就替自己省了?瞧那白衣秀才出手大方,定然不会向自己讨要回去,界时有多的,酬谢这些邻居们都够了。
钱壮英雄胆。戚婶子有了底气,话也说得越发漂亮,“再有什么要帮忙的,请大家多多照应,乡里乡亲的,必不会亏待大家。小秀才。你说,现在怎么办?”
众人轰然叫好,听白衣秀才吩咐。
见他微笑着瞧了戚婶子一眼,似是已经将她的盘算尽收眼底,却无半分不悦的表示。只道,“你们快各自回家取了扁担木棍等物。想法把这缺口撬开。我看这位仁兄已经差不多能够到孩子了,只要能将他再往里送一点,必可将孩子救起。”
赵庚生没吭声,因为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在看得见的利益诱惑下,邻居们纷纷把自家的扁担木棍贡献了出来。可有两个闲汉拿棍子在赵庚生让出来的空隙一压,生生的把扁担都压折了,也没撬动那石板分毫。
赵庚生趴地下一瞅,“这头有石卡,把前面的石板翻出来,这边也就开了。”
这话有理,又有两个闲汉去撬那头石板。可那块石板完好无损,棍子根本插不进去,就是扁担也只能勉强下个头,就再也无法深入了,找不到着力点,还怎么撬?
那白衣秀才看这情形道,“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挪一挪?你掉个头,让人来撬这头,只怕还容易些。”
这法子赵庚生不是没想到,但他心疼自己的衣裳!这是临来京城时,师公成刚特意给自己添置的。虽是布的,却是上等细布,价钱可不便宜,赵庚生平常还舍不得穿,这是要来考试,才穿出来撑面子,他趴在地上,本来就弄脏不少,很是心疼了。一会儿要进考场若是考官以仪容不整为由拒绝他入内,那可就麻烦了。可眼下再转个身,那这身衣服就彻底没法看了。
见赵庚生犹豫,戚大婶还在那儿念叨,“小伙子,你快转啊。小秀才说得对哩,记得把我孙子顶好,别把他给弄丢了。”
这难道还成我的责任了?赵庚生一口气噎在喉间,却无法可说。
他虽有些粗枝大叶,但人却不笨,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说是心疼衣裳,必然要遭人诟病,就是做了好事也要给人忌恨。
来前路上,那费一清可教了他们这群武举不少规矩,求取功名之人最忌讳名声受损,尤其在这些细节上,宁肯吃些亏,也千万莫给言官抓到把柄,否则就算是考到功名,也有可能给生生夺了去。
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可不少。赵庚生虽是心中光火,却不失理智的没有吭声,只当自己倒霉,趴在地上转了个身。也亏得他是习武之人,身手灵活,这么调了个个儿,底下孩子全然没受影响。
只见那挺大两个汉子却毫无力气,涨红了脸拿扁担来撬,石板只微微松动个缝隙,便又合拢了去。
赵庚生气得不轻,照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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