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娶亲是自古就有的一种习俗。
凡人们畏惧黄河,更畏惧黄河水神,每当洪水来袭亦或是河上翻起大的波浪时,他们就会认为这是河伯发怒所致,而为了平息河伯的愤怒,他们就想出了向河伯进贡贡品的办法,猪牛鸡鸭自不必说,后来甚至开始贡献女人,选择最美貌的少女将其投入河中,让其嫁给河伯做河伯的新娘。
习俗口耳相传,一代一代的传到今天,竟演变成了只要河水有异,就被认为这是河伯在索要新娘。
这些事情都是梵音从当地的土地神那里听来的。因着实在是好奇,几人一路跟着那送亲的队伍走到黄河河畔。据说在此之前,这个姑娘已经被迫沐浴斋戒了十几天,只等着今天被献给河伯。
对于有些不相信神明存在的凡人来说,河伯其实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他们仍要装作河伯真的存在,并不惜牺牲无辜姑娘的性命来达到安抚人心的目的,避免因为水灾而人心惶惶。而在梵音他们看来,这样的仪式就显得有些荒唐了。
河伯确实存在,可是有些水灾的发生绝对河伯作祟,而是凡人们自己种下的恶果全部赖在了河伯的头上。再说那新娘......据梵音所知,黄河水神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没错,可是他还没有娶个凡人姑娘做新娘的打算,多少年前这个人和洛神宓妃那一段扯不清理还乱的情事传的沸沸扬扬,怎么想也不会再有心思理那些无辜被投入河中的姑娘们,这些新娘若是被投入河中,说不定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快到河畔的时候,送亲的村民开始高声吟唱着这首古时流传下来的诗歌,而那被绑缚着的新嫁娘还在苦苦挣扎着。
即使距离有些远,梵音也能清楚的听到她呜咽着发出的声音。
“......救我......救我......”
女子的呻吟声和古老的诗歌混杂在一起,又不时被唢呐吹出的喜乐声压了过去,送亲的队伍就这样迎着无端刮起的大风向前走去,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村民们的脸上都带着敬畏的神色,即使仪式简陋也极力想要以自己的畏惧之心打动河伯。
“......救济我......救我......”新嫁娘的哭喊声几乎要冲破嘴上的束缚,她在心中声嘶力竭的喊出自己的恐惧,她还不想就这样死去,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永远是不成句的呜咽之声。
“救救我......来人救救我......”
“好可怜啊。”陶陶最近又长高了一点,身形也渐渐长开,看模样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了,与那个新嫁娘刚好是相似的年纪。小丫头心思单纯善良,她已经把那个姑娘当做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心中自然十分同情对方的遭遇。
梵音向来与人为善,她从不认为心地善良有什么错,何况在一些真心相信神佛存在的凡人心中,神明无疑是仁慈心善的,不然人们为什么要供奉神明祈求庇佑?
她抚了下陶陶的长发,然后轻声说道,“觉得可怜就去救她吧,不过是举手之劳。”
“真的吗?”陶陶其实有些担心大家会认为她多管闲事,得到认可之后自然很是高兴的向着河畔跑去。
他们是神,救一个无辜凡人的性命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快要接近那个新嫁娘的时候,陶陶却又突然站住了脚步,脸上写满了困惑二字。
小凤凰有看穿凡人一生命格的能力,想来她是看到那个姑娘未来的命数了。
“陶陶,怎么了?”眼看着那些村民就要将那绑缚着新嫁娘的木板放入水中,梵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陶陶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利剑划破长空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由远及近,剑光晃过了每一个村民的眼,然后在河面上炸开,一时间水波汹涌,河浪翻腾,浪花飞溅到岸上,所有人都被淋得全身湿透。至于准备将新嫁娘扔进河中的那几个壮汉则是被这水花迷了眼,手中一松,那木板就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穿着嫁衣的姑娘并不畏惧这突然的变故,在她看来这是逃脱的极佳机会,只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那绳子仍是牢牢的捆着她无法挣开。
本来已经有了希望,现在又再次破灭,这种感觉无疑更加让人绝望,她痛苦的呼喊着,呻吟着,“救命.....救救我......”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呼喊,一个手执长剑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风浪之中,他只是轻巧的挥了下剑刃,那木板就飘浮在半空之中,绑缚着姑娘的绳子也随之断裂开,幸好那个人早有准备的伸手一拽便将姑娘揽在了怀中,然后两人一起稳稳的落在地面。
“姑娘没事吧?”这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青白的衣衫,看上去有些像道袍,但又简单利落许多,像是为了方便打斗。他眉目俊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出尘之感,但那挺拔的英姿不像是道观里出家的道士,倒像是有些法术在身的习武之人。
风浪渐渐平息下来,乌云散去之后,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万物明净,他持剑站在晴空之下,只让人无端想到了四个字——光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