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临邑村是为了什么?”舞儿平常不多话,可是每一句都能踩到点子上,这也是当初汝南郡夫人极重用她的原因之一。
自然是为了三公主的遗愿了,赵星辰希望能代替三公主看一眼曾经暗卫生活过的地方,为他们的爱情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然而,她在临邑村待了一段时间,始终未去地契上写的房子看过,不是她忘了,仅是选择自动忽略而已。至于原因,她从不敢去深思过。
赵星辰的沉默是给舞儿最好的回答,她看向赵星辰的眼神带上了三分心疼两分担忧外加五分无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赵星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已经及笄了,是个成年的女子,能够自己拿主意,她离开汴京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外面世界的丰富多彩,同时体验了布衣生活的辛苦不易,她累了,想要找一个停靠的港湾,而徐离硕恰巧在这个时间出现,给了她一个留下的契机。
赵星辰在徐离家生活的虽然没有皇宫富足,却是放松又快乐的,她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并且试图去抓住,但是现实不容她逃避,徐离硕单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常住不仅对闺誉有损,对徐离家的影响也不好,哪怕她不在乎,安安会在乎,车*他们会在乎。
刚刚听安安说徐离硕准备娶妻的时候,她并不是一点想法没有的,伤心自是不存在,反倒是另她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在徐离硕家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她的确该考虑离开了,至少离开徐离硕家。
“我知道了!”赵星辰目前拥有的一切全部是过往云烟,她分的清孰轻孰重。
舞儿拿起刺绣不再多说什么,她家的公主或许自己不知道,但是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看的清楚,赵星辰是陷进徐离硕家了,否则依着往日薄情的性格不会有丝毫犹豫,好在不深,稍微提点一下便能拔的出来,她的公主值得最好的对待,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把关不能再由着赵星辰随心所欲。
赵星辰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她趁着不忙的时候出了门,一路按照地契上的地址打听着,期间不免收获了大姑娘小媳妇或者羡慕或者嫉妒的眼光无数,要问为何没有男的,答案很简单,男人们全去忙着收地去了,哪有闲功夫在路上转悠,功夫不负有心人,过了小半个时辰她顺利的寻到了目的地。
这栋房子位于临邑村的南边,离大山的距离不远,按理说不算是特别好的地方,但是在山的另一边仍有几个小村子的存在,经常有人员往来,所以这里的地理位置档次提升了一级,比徐离硕家附近居住的村民要多,倒是不会冷清。
一到院子门口,映入眼前的是一圈密密实实的篱笆以及干净整洁的门槛,不像是久久没有人住的地方,向里面望去隐隐能看见几间土屋,比简单茅草屋好了许多,可见主家是有些家底的,赵星辰拿着地契再三确定,并没有走错地方,理了理衣服,赵星辰礼貌的上前敲了敲院门。
“有人吗?”赵星辰没敲了几下,大门吱嘎的一声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位年约40多岁身穿灰色布衣面目和善的老伯,他一见门前的人先是微微惊艳了一把,再客气的询问,“姑娘是?”
老伯的态度并不让赵星辰讨厌,于是微笑着诉说来意,“我是这间房子房契主人的妻妹,不知老伯现在是住这里吗?”
“不是!我是帮舟小子照看屋子的,既然是他妻妹来了,赶紧里面请。”六年了,李老伯是第一次见到有关屋子主人的人出现,单论赵星辰的相貌和气质,他连思考都不用便相信了,仿佛周舟的亲戚本该如此。
李老伯将身子让到一边,赵星辰跟着他进了屋子,暗卫的家里和徐离硕家的格局差不多,同样是两室一厨房,干净的不染一丝灰尘,可惜宽阔有余温馨不足,基本上到处都是空空如也,仅在卧室的地上有一个密封好的大箱子。
“箱子里装的是舟小子父母生前的物品,他上次回来时整理好的,我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动过。”李老伯见赵星辰多看了大箱子几眼,好心的解释了一番。
舟小子差不多是暗卫的名字,要知道进了皇宫的人根本没有使用自己姓名的权利,能有个代号就不错了,赵星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他上次回来时留下了什么话?”
“也没什么,他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有空帮他照看照看屋子,逢年过节去他父母的坟头烧点儿纸钱,代替他尽一尽孝道,还有三亩地,我一个人耕种不过来,全部租给了村里人,钱我一直帮他收着,就等着他有一天能回来!现在可算有信儿了!”李老伯说起周舟,嘴巴的笑意掩饰都掩饰不住,他当年和周舟的父母关系不错,周舟小时候他还抱过呢,他没有儿子,就把周舟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着,如果不是周舟突然不见了,他估计会看着周舟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的吧。
李老伯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才想起来忘了最重要的,“姑娘,舟小子他回来了不?”
老伯能选择一开始交代完利益纠葛,可见是和敦厚的,赵星辰不想去隐瞒什么,“他去世了,在四年前的汴京城。我姐姐也在一年多前随他而去,她临终前把地契全部留给了我,吩咐我来临邑村看看的。”
“什么?不可能!”李老伯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虽然猜的出舟小子做的不是寻常事,倒是没料到会把性命丢在异地,一时间脸上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猛的坐到了地上。
“老伯,节哀顺变!姐夫一路有姐姐陪着,不会孤单的。”赵星辰搀扶起李老伯,帮他顺了顺气,暗卫是三公主所爱,赵星辰称呼他一声姐夫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肯定,暗卫能死而瞑目了。
李老伯哀伤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嘴里嘟囔着,“也好!去了也好!他们一家终于能团聚了!”
赵星辰能理解李老伯的心情,但是毕竟不能够感同身受,更无法忘记她来的目的。她从袖口拿出一张纸,递到李老伯面前,“老伯,这是房子的地契,我目前寄居在徐离硕家中养伤,想着时间一久总是不方便的,等过几天就搬到这里住,你看行吗?”
李老伯早年家境不错,草草的读了几年书,大多的字他是识得的,他打眼扫视了地契一遍,确实是这个房子的没有错。
李老伯分的清自己的身份,赵星辰不过是客道一下,他哪有阻止的道理,“有什么不行的?屋子理应你做主才是,你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制备的,你李老伯帮你去买去,舟小子的银子剩下了不少,正好能物归原主了。”
“李老伯,既然银子是姐夫给你的,那银子便一辈子是你的,我是不会动一文的,不过以后住进来要麻烦你的事情一定不少,你可不许嫌烦。”赵星辰不想去违背暗卫的遗愿,住他的祖屋是权宜之计,她身为小姨子花用姐夫的银钱,依着她的骄傲怎么也说不过去。
“好!好!一定不烦!”李老伯通过和赵星辰的相处,很喜欢这个和气的姑娘,再加上她和舟小子的关系,自然一口应下来,至于银子的事不急,他心里有数,屋子里缺的东西她一个女孩子短时间内根本补不齐,他把银子全部换成东西放进去就成了。
和李老伯愉快的商量好了,两人一起出了院门,才发现李老伯家和暗卫家住的极近,只隔了一户姓丁的人家,所以李老伯每天会在同一个时间去暗卫家看看,动手打扫打扫什么的,今日正好让赵星辰碰见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因果吧,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沿着原路回了徐离硕家,安安已经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无意中安安问起赵星辰的去处,她用顺便走走一词打发了,安安不疑有它,没把漂亮姐姐的偶尔反常当回事,徐离硕整日不在家,更没能第一时间获悉赵星辰的动态,于是几个人依然如平常相安无事的生活着。
很快,临邑村村民们的秋收陆陆续续结束了,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年,徐离家种的作物收获不错,比起往年多了不少斤,去掉交的赋税仍能剩下一半多的样子,高兴的连车*脸上的笑纹也真诚了许多。
赵星辰本以为把粮食拉回家里,秋收便大功告成了,其实并不然,很多作物是需要再次加工的,比如谷子需要打稻谷,苞米需要剥皮,豆角需要切丝晒干留做冬天食用等等,每一样技术含量不高,但是都是一问学问。
徐离硕不用上山,却在家里不得闲,一天天带着安安忙里忙外,好在他家有石碾,能在自家院子碾谷,省去了不少排队的时间。
石碾在农村是个好东西,但是制作的成本高,一年只能用一次,很多村民会和相熟的人家共用一个,而整个临邑村的石碾数量不过才四、五个,平均二三十户人家用一个,可见石碾的火爆程度,哪怕人歇着,石碾也不会歇。
赵星辰不好在这个时候向徐离硕提出去意,只好在能帮的地方帮上一把,至于不能帮的她也不去添乱,村民们熟悉了赵星辰不少,对她的存在投放的善意越来越多,一切正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排队是分先来后到、亲疏远近的,石碾最先用的是徐离家,其次是车*的车家两兄弟,再然后是车家的亲家像是刘大夫的弟弟家、丁富贵他娘家等,待到他们全用完了,丁二牛、李大力家和徐离硕平时关系不错,且帮过忙的村民排在了前面,其它的人按照来的时间顺次往后排,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村子里年年岁岁都是这么做的,大家将它看成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谁也没有异议。可是事事不尽顺遂,总有差头不时的冒出来,正巧让徐离硕赶上了。
这天一拨又一拨的人在徐离硕家忙碌着,太阳越偏越西,离下山的时辰不远了,上一家用完石碾的刚把碾好的谷子装好,下一家正准备将自家谷子倒到石碾上,此时不速之客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丁香芹和他爹,后面拉着的牛车上装了大半车的谷子,意思不言而喻。
徐离硕一见娇滴滴的丁香芹,顿时想起来前几天的事情,板着脸态度生硬了许多,“天快黑了,今天没时间碾了,你们先回吧!”
“徐离哥,我们家的地多,收割的慢,这才分了两次送来,实在是麻烦你了,我心里十分不好意思。但是谷子拉都拉来了,你看在我们丁家往日的情分上,能不能行一个方便?”丁香芹今天特意拦着丁二牛没让他来,正想着在徐离硕面前刷一刷出镜率,顺便拉近一些距离,对于徐离硕的果断拒绝,她自然不可能轻易退缩的。
瞧丁香芹把话说的,像是他徐离硕不把石碾先给她用就是不顾情分的人一样,天知道,他是和丁二牛有来往,但是和香芹存着哪门子的情分,而且还叫他哥,他和她何曾如此亲密过,她也不怕别人听了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清清若水满满的鄙视:徐离硕你笨了吧,人家丁香芹巴不得生出误会才好呢,越是扯不清她越是开心的很。)
张老四的妻子丁氏是个喜欢听八卦的,她自然听说了前几日的传闻,哪怕其中参杂了不少水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徐离硕和丁二牛家的关系的确不错,她生怕徐离硕一口答应下来,抢先回道,“我说表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等我家碾完了你再说吧,我家谷子少,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表姐,这怎么行呢,你也看到了天将入幕了。”丁氏嘴上尊称一声表姐,实则两人之间的血缘隔了好几代,如今不过是同姓一个姓氏罢了。
丁氏脾气不好,再看到自家相公望着别的女人略带痴迷的眼神,她被丁香芹柔柔的一句话彻底引爆,“为什么不行?我们排了一天队好不容易排到的,凭什么你说让就得让!”
凭什么?自然凭借着丁香芹以往攻无不克的美貌了,有的话她不便明说,含羞带怯的将目光投向徐离硕,似是在寻找支援一般。
“张家嫂子说的是,丁大叔明日再来吧!”徐离硕直接忽视丁香芹,转而对从进门便被所有人忽略彻底的丁二牛他爹说。
丁二牛他爹是临邑村出了名的“耙耳朵”,在家从妻,出门从女,女子的三从四德在他的身上体现了八分,家中的大事小事他均是拿不得主意的,更不敢替心眼多的女儿做决定了,于是除了沉默唯有沉默!
丁香芹眼泪在眼眶打着转,轻轻咬着嘴唇不说话,一时间,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尴尬之中。
“那个……其实,丁姑娘你们先用吧,我们不急,不急!呵呵~”张老四见不得心中的女神伤心,讪笑着做出了让步。
丁氏不服,狠狠拧了相公的胳膊一把,可惜人家皮糙肉厚的,根本不当回事,只有她自己郁闷的要命。
台阶出来了,丁香芹感激的对张老四一笑,顺坡下驴的和丁二牛他爹搬起了谷子。
本来依着丁香芹家谷子的数量,今天铁定是轮不到张老四家了,此时不走留下来也没有意义,然而张老四见着柔弱的丁香芹干粗话,怎么看怎么舍不得。也就跟着后面帮忙了,把丁氏气的差一点七窍生烟,又不敢走开,生怕两人趁她不在勾搭到一起去,她一直不育,平时张老四待她不错,但是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更别提是男人心了,她要将一切的隐患扼杀在摇篮当中才好。
徐离硕颇为无语,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他不好硬拦着,想着这几天忙着干地里的活,家里的柴火不多了,他找了一块空地,躲到一旁啪啪的劈柴火去了。
丁香芹本来为徐离硕的默许而高兴,一看忙前忙后的张老四又郁闷了起来,她今天只带了她爹一个劳动力,就是打着让徐离硕帮忙的心思,过几天也好找由头来送吃送喝,可惜硬生生的被张老四打破了如意算盘,而且还要时不时的接收丁氏的几计刀眼,她怎能不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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