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才喝了贺花容一声,脸色冷厉。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难道是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吗?当初你怎么会想到在贺小娟的婚事上干这事,那阮家大少爷那日虽没有说什么,后来你可知道我接到了什么东西?”
贺花容愣住,她抬头看向贺才,惊疑不定。
“他的侍童前来警告,说让我尽快将你嫁出去,否则将会让你身败名裂。”
贺花容浑身一震,她脸色一白,歇斯底里道:“他当真这样狠心?我做错了什么?他们阮家家大业大,就如此看不上我?我不过是想去他们家做个妾,伺候他罢了。”
翁桃沉着脸,拿起一个藤条,就往贺花容背上打去。
“好好的良家女为什么要与人做妾,要是现在的境况,或许阮家还能高看你,以为你是为了家里能吃口好的,可之前,没病没灾的,我当时也是魔怔了,怎么就答应了你。”
贺花容躲了开来,哭叫道:“是我的错吗?你们不一直盼着我能够高嫁吗?娘,当初要不是贺颖儿逼我吃下那鸡蛋,坏了我的身子,我如何敢这样铤而走险!”
翁桃神情一冷,“贺颖儿那小祸水如何,我心里清楚。可你看,日子都这样艰难了,贺天也拦着没让咱们见你爷奶,也没救济过咱们半分,你休要再提他们家。”
贺才重重坐在凳子上,脸色凝重。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想有什么想法。”
话落,外头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贺花容立刻将烛火吹灭,翁桃脸色一变,忙站起来,道:“外头有人。”
贺花容骇地躲在了炕上,贺才拿着大棍子守在了门边。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乱民四起,更是肆无忌惮,杀人掠货堪比山贼,听得这样的动静,贺才的心也扑通扑通直跳。
“你,那边去。”
“咱们去找贺福,这人这个日子还脑满肠肥的,定是有不少好东西。”
贺才贴着门站着,拿着棍子的手微微发抖,这个时候大哥他们都已经睡了。
他略打开了点窗子,借着月光见到了外头那些人手上明晃晃的菜刀,他身子一缩,让翁桃他们一起躲在了衣柜后面。
贺花容早已经心惊胆颤,听到贺福说他们手上带刀,更是不敢动弹。
彼时贺平睡觉醒来,被贺才叫去搬了那五十斤的米放在了衣柜后面,一家四口都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了。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几个衣衫褴褛之人进来,东翻翻西翻翻,见着有些用处的东西就带走,半天只看到半斤米,虽然收获少,到底是有些,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贺才长舒了一口气之时,被大房那传来的消息吓了一大跳。
“那是我们的救命之用啊,你们放手,放手啊!”何花的声音尖锐,夜半听起来,颇让人心惊肉颤。
“臭婆娘,你相公都不说话了,你还做什么?滚!”
“哎呀,娘,我和你们拼了,爹,爹你放手。”贺堂愤怒地吼着。
贺福跪了下来,朝几人道:“东西就请你们都拿走吧,莫要伤害我家人性命。”
何花肩膀挨了一刀,疼地直抽气,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紧紧抱着贺堂的手,不让贺堂前去。
那些人呵呵一笑,叫唤着扛着这些米袋子出门了。
何花气得咬牙切齿,却已经脸色惨白,大哭了起来。
“那是我们的口粮啊,小娟都不容易才给咱们拿了那些米来,眼下,咱们怎么办啊。”
贺堂忙找来一块布,道:“娘,你快别说话了,咱们连夜去找三叔,坞堡里头有大夫啊。”
贺福面如死灰,听了贺堂这话,头也不回地赶去了坞堡。
“爹,送娘去啊。”
贺福没有回头,何花看着贺福离去的身影,泪如雨下。
“畜生,都他妈的畜生!”
贺堂突然没了爹在,这会儿也害怕了起来。
他找了家里的板车,去敲了二房的门,半晌,二房内都没有回应。
贺堂神情阴鸷,朝二房门口呸了下,就转头去看何花。
何花被抱上了板车,贺堂眼角有泪,他没想到才短短时日,一向吃得开的大房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爹竟丢掉他们母子,转身就跑。
一向事事以大房为准的二房,在这个时候竟动也没有动,全然漠视。
何花出了不少血,这会儿昏昏沉沉,只能看着贺堂的背影,皱眉道:“去了你三叔家,好好说话,如果你娘我死了,他们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贺堂转头看向何花,一言不发。
“娘,三叔都这会儿还没接咱们一家入坞堡,你还想你死后他们能照顾我?我现在只想他们能救你一命,咱们就留在坞堡里头,先避避风头吧。”
何花沉默了,她点了点头,力道已然散尽。
听得大房那再也没有动静,贺才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翁桃浑身颤巍巍的,她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那些乱民发现了她,那么现在家破人亡的就是他们!
不知道何花还有没有命活着。
贺花容盯着那敞开的门,她忙跑了过去,将大门关上,搬来几张桌子堵住。
她浑身发抖,看着地面上的血迹,眼角满是泪痕。
“娘,我嫁,我明天就嫁。”
翁桃丧着脸,却转头对贺才道:“贺才,咱们不能躲在这了,这里太不安全了,咱们就去坞堡,求贺天让咱们进去。”
贺平沉默地看着贺花容,贺平是家里最为沉默的孩子,在县里头读书,一直没回来。
他淡淡地看向贺花容,道:“娘又何须担心她,她自甘堕落,身为良家子,竟只想着为妾,你们就没有想过我吗?若有朝一日我高中,该会被人如何诟病?”
贺花容傻了眼了,这个弟弟一直被家里细心呵护,她想要嫁入豪门,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要荣华富贵,她还想着要帮他!
没想到贺平竟毫不领情,竟还对她万分鄙夷!
贺才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眼看着那些人得了大哥那么多的米,今晚怕是不会出来了,索性道:“咱们这就出发去坞堡。”
贺颖儿是被丫鬟明珠与彩月轻声叫醒,她揉了揉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珠做事有些条理,道:“小姐,何花晚上被人砍了,家里的粮食都被人抢了,她儿子贺堂拉着板车把她带到坞堡外了,等着您开门救人呢。”
贺颖儿一听这消息,脸色一沉,“贺福呢?”
彩月给急忙起来的贺颖儿穿衣服。
“他早早就来了,却什么都没说,只在贺堂拉了何花来之时,表示出了请求。”
贺颖儿眯起了眼,暗骂了声混蛋,又问道:“坞堡外的流民可多?”
“不少,个个盯着咱们坞堡的门,就等着咱们开门一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