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宫的宫人嬷嬷们等人赶忙行礼恭送,皇帝蹙着眉头打起帘子往外步出,正在怅然叹气,才走出大门,抬眼正见皇后张氏领着凤仪宫的宫人,等候在夜色之中。
“臣妾心中惦记着贵妃以及龙种的安稳,实在是夜不能寐,所以特地前来此候着。”
皇后张氏说话间双手微合裣衽,身上一袭极浅的湖水色流云宫装随之盈动,云鬓上不过是些寻常的细碎珠花,只在侧首簪了一支赤金九凤明珠钗,以示中宫之仪。
“原来是皇后,你有心了。”君玉砜的目光在张氏的身上停留片刻,想了想道:“皇后的确贤德,只是有些事情,朕心中有数。若一味只想着当朕是个傻子的话,总有一天,朕会让她明白,什么是天威难犯的。”
皇后张氏闻言浑身微微一震,少卿,似乎在斟酌着说词,沉吟半晌道:“皇上训诫的是,臣妾的确有力不从心之处,只是皇上,臣妾自问无愧于中宫皇后这个位置,否则,以皇上您的英明神武,又怎会亲自册封臣妾为昭德皇后?再则,臣妾也是听闻,似乎皇上与贵妃是起了争执之后,贵妃才动的胎气的。臣妾作为皇后,理应过来规劝一下贵妃,不可持宠生娇,以免影响腹中龙胎。皇上,你说呢?”
后宫历来就是传播闲言碎语的地方,皇后张氏显然也对午间的事略有耳闻,只是不便当面点穿皇帝有过失,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身份,所以才有此一说。
君玉砜听了她这话,藏于袖中的双手是握了又握,最后微笑道:“皇后七窍玲珑,朕从前也以为,你是最适合做皇后这个位置的。不过贵妃这边,自有皇祖母安排人照顾她起居的,皇祖母为人稳妥,又重视儿孙更甚于任何人,还请皇后不用太担心。”
皇后张氏被堵在庆丰宫门外不得其入,已经是莫大了失了尊荣,当下,见皇帝态度坚决,是不容许自己插手庆丰宫的半点事情,她只有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妾明白了,恭送皇上。”
如此这般,一连三四日,皇帝来得时候总是不凑巧,每每不是赶上上官婉愔刚刚睡下,便是侍女们刚刚端上汤药或是汤水之类的,两个人便是见着面,也总说不上几句话。
尤其是上官婉音,自从上次险些失了腹中胎儿之后,更是惜字如金,性格忽然间大为改变。不但终日沉默寡言,整个人看上去都安静的如同一潭秋水一般,变得波澜不兴了。
没几日,后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在闹性子,不愿理会皇上的示好。而皇帝却整日挤出宝贵的时间来陪在她旁边,再加上她腹中龙种还在,更是彰显出其盛宠独步的牢固地位。
如今中宫虽然有主,但皇后从来不为皇帝所宠爱,只是空有名分上的尊贵而已。众人照眼下后宫嫔妃们的资质来推测,只要庆丰宫的上官贵妃能够一举得子,只怕皇贵妃之后,便是被立为后,至于皇后张氏还能不能保得住今日的地位,还是两说。一时间传的神乎其神,后宫人人都伸长脖子看着庆丰宫的一举一动。只有凤仪宫的皇后张氏,却仍然按兵不动,皇帝不许她进庆丰宫一步,她便不进。似乎,上官婉音能否顺利产下这一胎,生下的又是男是女,对她而言,全无半分值得放在心上。
紫竹院中,太皇太后晨起之后,正在庭院中缓缓散步。清风卷起一片片残败的落叶,在地上纷乱旋舞,飞得高些的时候,便有明媚阳光自叶面穿透而过,映出薄积微凉的盈盈黄光。
浓阴如幕、烟光如缕,仿似有云雾弥漫在紫竹院的竹林当中。太皇太后在光影疏离中静默,手中握着君玉砜出生时自己特地请人雕刻的玉佩,慢慢翻转过来,只见玉佩的底面阴刻着篆文的“祤”字,右下角还有细小的日期落款。
“主子,八宝粥已经熬好了,奴婢扶您进去喝一点吧!”
容佳说着,伸手过来欲要搀扶太皇太后,却被她轻轻摆手给拒绝了。
“哀家今日断食,什么也不想吃。唉,真要说起来,这寒风乍起的时候,吃几片臭豆腐可是最香不过了。只是在这宫里,哀家却没有这个口福。这倒叫哀家想起了子初这个丫头,也不知道,她如今是怎么样了?”
容佳闻言,便问道:“主子既然想宋大小姐了,何不问问皇上?奴婢以为,现下只怕也只有皇上才清楚她的下落了。”
“唉,你以为哀家不想问吗?可是瞧着砜儿那样子,他已经够操心够辛苦的了,哀家还要朝他追问子初的下落,这不是惹他心烦吗。再说了,婉儿这丫头脾性也不是什么和顺的,这两人如今好在了一块,简直就是冤家。哀家真是......想想都要提心吊胆几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