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甜甜的姑娘很讨人喜欢,虽然是个大家闺秀,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我道了声谢拿起瓶子。
过了一会儿,若琛似随意地问着我:“小薇姐,你和徐硕认识很久了吧?”
我想了想道:“也不算久,不到半年吧。但是很投缘。”又补了句,“他人很好。”
“是啊,”若琛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总觉得他挺远的,我有些够不到。”
她脸上单纯的忧郁之色让我有几分怜惜,若琛是个单纯的大家闺秀,只是简单地喜欢着徐硕,怎奈徐硕的心里已根深蒂固地植了邵琦。
我想了想,似随意地说道:“多点时间,就容易了。耐心很重要。”说完又转着话题,“你滑得很好啊。”
若琛莞尔一笑,和我聊了起来。还要了我的手机号要常联系。
晚上回去给邵琦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她的近况,听声音还算好,只是有些落寞。我也没敢提周川的事惹她伤心。随口聊了几句约她下周去逛街,见见她才能彻底放心。
过了两天,晚上给艾云打电话她在家,便去看她。正好林育诚在家。看到我热情地打着招呼:“小薇来了?”
我不自觉地一哆嗦,难得的热情。以前素来视我为空气。艾云怀孕后对我的态度好些了,但像现在这么奉若亲朋,却绝无仅有。便也应着:“嗯,你在啊。”
拎着东西进屋,艾云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我来了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我的心无端一抽,这幅冷淡的神色多少让我有些伤怀:“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林育诚替艾云答着,又问我最近忙什么。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说了半天,林育诚终于绕到了主题:“这次的事儿,多亏了冯总。我还一直没再约到他。小薇,你回去也帮我捎个谢。”
我有些不知所云,只愣愣地应着。林育诚看我无意与他多说,寒暄了几句上楼了。
艾云看了看我:“你还不知道?”我点点头。
“看来真分了。”艾云的表情看不出喜乐,淡淡的,让我的心有些微微发疼。
最大的轻蔑是无言,最大的伤害是冷漠。说得真是不错。哪怕她骂我几句,也比这么让我心里舒服。
“他帮什么了?”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牵线。”艾云答得很简单,我等了许久也没下文。屋外起风了,吹得玻璃呼呼作响。我有些凄凉,怕赶上大风雪,也不想待在这儿讨她嫌,低低说了句:“那我先走了。”转身要走。
“等等。”艾云喊了句。起身回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拿了条围巾:“外头起风了,围上。”声音冷冷的,我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出来。
“傻乎乎的,哭什么。”艾云的眼圈也红了,把围巾给我系上,深看着我道:“小薇,冯子越虽然帮了林育诚,但既然你们已经分了,我不想你再掺和在里头,所以里头的缘由,你也别管了。虽然我知道冯子越帮忙除了利益,主要是你的情分。但是欠他的,让林育诚去还。你好容易才离开了他。就算他是个好人,也不是你的良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流着眼泪拼命点头:“我明白。”艾云啊艾云,也只有你,会时时处处为我考虑着。
“去吧,今晚预报有雪。”艾云冲我笑笑。
我的心数日未有地轻松,仿佛脱笼的山雀般欣悦。走到楼下,连步子都是跳跃的。
快到小区门口,忽然背后传来一声:“等等。”
我扭头一看,林育诚带着一盒东西走过来,塞到我手里:“小薇,这个忙你一定得帮。”
我有些愣怔:“什么?”
“冯总帮了我的大忙,也不能白帮。以前是我小人了,在华东市场有些误会。这次我终于擦亮眼睛认清了朋友。华处长这条线不好搭,这么宝贵的资源冯总都舍得帮,我不表示点儿心里怎么也说不过去。”林育诚嘟囔了一大堆,我满头雾水。
半晌才晕乎乎地回答着:“我也见不到他。”
林育诚挥着手:“你就别推辞了,上次在医院我就看明白了。我现在是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拜托你了。谢谢啊。”说完已经疾步走了回去。
我有心追回去把东西塞给他,却犹豫了下没有挪步子。我劝着自己:既然林育诚又追出来,肯定也是瞒着艾云的。我再回去把事情弄大也会惹得艾云不快。但潜意识里,我是不是也舍不得这个再见他一次的机会?
冬渐渐地深了。我体会到了没有暖气的日子的确难过。元旦过后,进入了农历的腊月,更是数九寒天,呵气成冰。我阴面的屋子更加阴冷。有时候半夜会冻醒来,鼻尖凉凉的直想打喷嚏。
周亦来过一次,就立即帮我订来一台电暖气。开了以后,屋里便有了融融的暖意。我的心仿佛也随着暖意渐渐地化开。不过电暖气很耗电,我也只是偶尔冷得扛不住的时候才开。
尽管如此,还是有天开着门被郑姐看到了,她便有些不爽利:“小薇,你的电暖气很费电,电费要是还大家公摊就不公平了。”
“我也不是经常开。”我微微有些不悦。当初我不在这里住的时候,让我公摊水电费的时候说着电量没法分开计算。现在我刚买了一台电器,就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了。
“那谁知道呢。”郑姐笑容可掬,话却刺耳地很,“你也知道,咱们租房子住的,本来就不富裕,要是我也有开豪车的朋友,也不在乎这几个水电费。可是我们这种掰着钢镚过日子的,不计较不行啊。”
我憋气得说不出话,李艳从门里出来了,笑笑:“郑姐,不就是个电暖气吗,你那儿电水壶电压力锅的,我们也都没有啊。”
郑姐看了看李艳,没有吭声,脸却沉了下来:“你们没成家不知道成家的日子紧。”我忽地想起红楼梦里的句子,这样的妇人,真的成了鱼眼珠。
李艳还要说什么,我挡住她:“好了,以后每个月,我多出五十块的电费,可以吗?”我们现在三家每月的电费合计也不到一百五。
郑姐立即多云转晴:“小薇明理。远亲不如近邻。相处好了,比斤斤计较划算得多。”
李艳的脸色不好看了。我使劲把她拽到我屋里,低声道:“算了,也不多。”
“缺钱缺疯了啊。不是让男人想着怎么赚钱,光抠别人能抠出什么来。”李艳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声道。转而对我叹气道:“真受不了,上次我买了个小冰箱,也让我出电费,结果她自己冰箱坏了,用我的一点都不脸红。”
所谓的世俗,大抵如此,倒不是真的柴米油盐伤神,而是在那点滴柴米油盐中,越来越钻营其中,反而迷失了本心。变得尖酸刻薄,才是女人在世俗中变得庸俗的原因吧。
我摇摇头:“算了,也住不了多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艳垂着头,有些闷闷地晃着腿,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鬼地方。”
我有些哑然失笑,几家欢乐几家愁,李艳想百般脱离的鬼地方,却是我能安然入眠的风水宝地。不知道那个让我差点抑郁而终的华丽笼子,又是多少年轻女孩向往的青春盛放的温室?
李艳看了看我,闷声道:“你可好了,估计也住不久了。开着路虎的帅哥隔三差五地献殷勤。我就惨了,马上过年了,还不知道怎么回家跟爹妈交代呢。”说着往我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出神。
近来和李艳也有几分熟悉,年纪相仿,晚上下班回来常会约着一起吃个饭或者在附近逛逛,聊聊天。李艳家在外地,工作也不错,是个心气很高的女孩子,身材玲珑有致,五官也还秀气。追他的男孩子也不少,只是用她的话来说,都不达标。
我笑笑:“那也不是我男朋友。”
李艳来了劲头:“真不是你男朋友啊?那我可就下手了。”
我的心忽然就是一突,虽然对周亦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李艳忽然这么一提,我却有些不自在。有点像小孩子守着漂亮的棉花糖,天天看着也不见得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便觉得是丢了自家的宝贝似的摧着心肝。
看我脸色不好,李艳哈哈大笑:“和你开玩笑的。对了,你知不知道中山公园有相亲会啊?”李艳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弹了起来。
“相亲会?我只知道相亲快,找珍爱。”我打趣她。
“拿你当个正经人,倒跟我贫上了。”李艳白了我一眼凑过来,“周末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拨浪鼓似的摇头,没见过相亲大会,想着那阵仗就有点害臊。奈何李艳不停地叽叽咕咕撺掇,最终还是答应陪她一起去看看。
林育诚交给我的东西,包装得很严实。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当初不知怎么脑子一热应了下来,如今联系子越不好意思,想快递过去又怕丢了不好交代。原来住的他那里的钥匙也都还给了他,否则还能偷偷放到他家里,现在可好,什么招都没有了。看着那盒东西,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怎么给他甩出去。
蹉跎了三天,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不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我承认自己真的好懦弱,当初是自己说的如果要分开,就分得彻底,如今自己又去找他,算什么呢?就算有千层厚的脸皮,也架不住这么自己作践。
想了好几天,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厚着脸皮拨了子越的手机。接通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扑通急跳。“喂。”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喂。”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有力。瞬间,我和他都沉默了。顿了顿,他问着:“找我有事吗?”语气似乎若有期待。
“有。”我没有提林育诚送东西的事情,想来子越躲着林育诚,也是不愿收他的礼物吧。便转而问道:“你今天有时间吗?”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我鼓了鼓勇气道:“我有点事,想见你。”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今天?”
他的迟疑让我的心忽然就沉到了冰底,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是谁啊?对人家可以随传随到?便慌忙道:“还是改天吧。等你有空再说。”匆忙挂了电话。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毅然说分手的是自己,如今死乞白赖地想见人家的还是自己。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以为他是对我用心的?所以只要我稍稍回头,他便会一直在我身后等着?可惜,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渐行渐远的,是我和他匆匆别离的脚步。
我有些颓然,早已没有了再和他约时间的勇气。忽然想起了李秘书,交给他转达,我再给子越发个短信,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又何苦作践自己。
忙瞅着中午下班的时间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说了意图。
李秘书没有犹豫,应了下来。告诉我冯总下午四点多会去公司,我如果现在给他,今天就能交到子越的手里。
若是以前,让李秘书亲自来取一趟,也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在,我和子越成了这样,再麻烦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了赶紧把这个山芋抛出手,我匆忙请了半天的事假。坐着地铁跑到了顺义。来回转了几趟,到了公司,已经快四点了。很怕碰到熟人,便在门口急忙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麻烦他下楼来取。
他很快出现了,我把东西交给他,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也是朋友托我转交的,麻烦你了。”
李秘书不露声色地淡淡一笑:“好,一定帮您转交。”寒暄了几句便回去了。让我实在佩服他的专业质素。
我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远远地开来了一辆车,我看不清车牌,只看到是辆黑色的车,我生怕是子越的车,忙躲到了门口的一个自动取款机的隔间里。好在那辆车很快开进了公司里面。我探出头看清了车号,果然是子越的车。
我很想立即走开,可是脚底下偏偏像被什么黏住了似的迈不开步子。我在等什么?等着那辆车再次开出来吗?
天阴沉沉的,不时刮着西北风,卷着几颗小雪粒,我却还是舍不得走。呆呆地站在那个小隔间,四周的风雪,仿佛都置若罔闻。只有心在扑通跳个不停。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的车又缓缓地开出来了,他的车窗开着,伸出手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我站在他的同侧,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就那么清晰地从我身边滑了过去。副驾上坐着的,是端庄大方的令宜。那千娇百媚的神态,纵然是梦回百转,我也认得的。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为什么不赶紧走掉,非要等在这里,就为等着看这个场景吗?
我忽然脑子一闪,今天?今天是冯子越的生日啊。难怪他犹豫着无法见我呢。
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了。麻木,心痛,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颓然地挪着步子,回到了市里。
晚上茫然地在床上躺着,手机铃声响了,你寂寞才找我的声音,又绝妙地讽刺起来了。我摁了电话。不用再接了,如果时至今日,我仍然走不出来,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打开了电暖气,心里有些暖意:撕心裂肺的纠缠,怎抵得过寸寸入缕的温暖?想想徐硕的话,我终于释然了。该珍惜的,便珍惜吧。
过了一会儿,收到了他的短信:“东西我收到了,是林育诚的?”
我简单地回了个“是”字。
“没别的事了?”他很快回复。
我想打个生日快乐,可是想想令宜和他在车里温澜安语的情态,还是将那四个字删除,换成了:“没有了。再见。”
有些忐忑地盯着手机,对那个熟悉的铃声既盼又怕。突然会有幻听以为响了,只是直到后半夜,手机再也没有响起。
我默默地存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放到草稿箱。躺在床上,心绪渐宁。那时只道我和子越的情分已是结束。子越,我希望你快乐,晚上可以睡得安然,眉间可以不用蹙起,心思可以不用沉重。只是,我无法再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