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最终由非孙先生之他人当选又如何?须知此刻心向革命者百不存一,右立试想一下若是让那山野村夫去选,他又知晓什么德高望重者?更兼必有奸诈之徒若以钱财武力相迫,最后选上去的岂不可能是这类人?"
对于只是接触到革命的皮毛,既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根本没有足够阅历去思考到少年来说,他完全无法回答朋友的质问。民选一词也只是在看到的革命小册子和平日学校教育中有所涉及,朦朦胧胧大致知晓词汇的意思但根本不了解所谓民主背后无数复杂的社会关系、规则,此刻被问住也只能当场愣住。
只是年轻人却决不轻易认输,更何况偏激之人。王东眉头一皱,索性道:"这个我不知道,民选不行我就拥立孙先生为皇帝罢了!反正他也是我等汉人之一,汉人当家这个天下也是理所当然!"
眼见对方激动了,刘继业摇摇头不再说些什么,也没什么意思。
在这个易激动的少年身上,刘继业找不到能够对自己有所帮助的地方。
大凡心向革命者,心性都颇为激进对现世不满,试图用暴力极端的手段来改变社会结构。而刘继业来自后世自是不可能会对清末的社会感到满意,内心深处希望大变革;对现状的不满是使人转入革命阵营的第一步。从这点来看他有成为革命者的潜质。只是无论前世今生他从来不是一个极端的人;若是处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大革命时代或许还有可能随波逐流,但1902年的中国清廷的统治基础尚未完全动摇,三百年的皇朝、两千年的帝制余威还在,习惯了安逸的人并没有转变为革命者的冲动和需要……毕竟,除了革命之外,他还有将资产转移海外的选择。
光凭性格和见识来看,刘继业应该属于稳健派。只是后世的宣传、历史书的影响、以及清末落后的社会环境让他对革命保持着天然的好感。只是光凭好感就让他发誓抛头颅洒热血,为革命奋斗终生他还做不到。
目前他只是打算给未来的自己谋取一份可靠的实力;一份自保的实力。至于究竟是否投身革命,亦或是中立明哲保身,虽然内心倾向于革命,但还暂时未定。
只是周围接触的都是可以规划到立宪派的人、平日相处和记忆中发现绝大部分人虽然或多或少都对清廷有所不满,但真想起来推翻这个朝廷的却没多少。这次遇到的第一个革命者却让他很是失望。
是否要革命这个问题,短期似乎是找不到答案的了。
那边王东见刘继业不再开口,也不说话了。虽然刚刚嘴硬不肯承认失败,但现在冷静一下想来内心却是有些佩服眼前的同学,不光是对革命有了解,更是因为对方思考的问题自己却从未想过。既然他想过这个问题,也许也能解答出来吧?
"文鹿你说民选制度。在中国应不应该?"
"与其说应不应该,不如说何时。"
虽然对对方失去兴趣,但刘继业绝非不礼貌的人,见对方认真得听自己,想想说说也无妨。
"民选,源自西方欧罗巴。可追溯至上古希腊、罗马时代,但在中世纪沉沦,至400年前的文艺复兴方又兴起。民选与**斗争三百年有余,方才在数十年前成为各国之普世法则。然而尽管如此,大国如德意志、俄罗斯、日本者依然奉行有限之**,为何?因为民主与一国国民之秉性有关。欧罗巴各国经历三百年贤者熏陶方才使民主之道深入人心,更兼开民智后国民已懂得己身之权利与义务,既懂得使用手中之民主权利,也懂得服从遵守权利背后的义务。"
"然而中国落后上百年,在吾人之思想中从无民主、权利与义务,有的只有上下服从、三纲五常。要想施行民主,必先普及民主之思想,只有当广大国民意识到自身身具之权利与义务,民选才不至于成为空话。"
这边刘继业口干喝了口茶水,那边王东和李文辉已经听呆了。
教育程度不过相当于后世初中生,见识更远远比不上,又成长在封建社会中,虽接触西方社会也是有限,根本想象不出同龄同学之中居然有如此见识之人。虽然十句话有六句是听不懂或无法理解的,但挡不住他们还是产生了崇拜心理。
就连对政治从未上心的李文辉,也产生了兴趣,这源自少年对于未知天然的好奇心。于是两人接着问了不少如‘为何西方会诞生民主、民选有何好处‘之类的问题,刘继业便只好和他们详细解释了一些历史、社会学的常识。这些在后世看来不过基础皮毛,但却已被二人惊为天人。两人一直追问到傍晚,王东甚至拿出纸笔将对方所言一一记录。
日落西山,桌上茶水不知道换了多少轮。李文辉出言邀请对方共进晚餐被婉拒,于是拉着依依不舍的王东道别,离开前顺便会了款子,如此会做人倒是让刘继业对他生出好感来。
说了大半天虽然口渴,但是两个少年明显崇拜的眼神,倒是让刘继业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告别了同学,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