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的马车,踏破清晨的宁静,庄严的仪仗队在前方开路,大汉的禁卫军则在两侧和身后,护送着一辆皇家马车,在长安城外通向东南方向的古道上,缓缓前行。
所过之处,弥散出滚滚烟尘。
马车内的女人,突然俯下身子,跪在一身黑色帝王服的男人面前,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哽咽,她沉声道:“臣妾谢陛下隆恩,臣妾想为盈儿向陛下求一事。”
“快起来!”男人将她扶起来,紧握住她的手,温言道:“什么求与不求,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朕都依你。”
“陛下,请为盈儿择一位太傅吧。”女人道。
“太傅?”刘邦顿了一顿,思量须臾,便道:“你不说,朕倒是忽略了,是该为盈儿选个太傅了。那依嫣儿之见,觉得何人堪以胜任?”
“臣妾心中第一人选是张良,若他能为盈儿师,臣妾便安心了。”莫紫嫣道。
“子房足智多谋,堪称我大汉人杰之首,只可惜他素来身体不好,又已淡出朝政,恐怕不能担当盈儿的太傅……”刘邦叹道。
莫紫嫣轻轻颌首,从马车的车窗向外望去,一眼便捕捉到了前方马背上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曼声道:“若不能得张良为师,那便曲逆侯吧。”
“嗯?”刘邦握着她的手便就一紧,虽然他一直怀疑陈平对紫嫣有非分之想,然而作为臣子,陈平确实为大汉尽心尽力,想来紫嫣入观,二人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论才气,陈平也的确能堪当太子太傅。
何况,紫嫣如今为了自己,为了大汉国牺牲这么多,她的请求并不为过。
想到这儿,刘邦略略点头,便道:“陈平确实是我大汉的智囊,朕回去就封他为太子太傅。那么武师呢?嫣儿属意谁?”
“武师?”莫紫嫣心底苦笑,却摇着头淡淡道:“盈儿不需要习武。”
“哦?”刘邦诧然地凝着着女人,问道:“这是为何?”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女人的声音很轻,好似虚无的飘渺,然而心里的坚定透过漆黑的眼眸,让身旁的帝王都无法无视她的态度。
没有人知道,她不让刘盈习武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的丈夫战遍天下无敌手,纵横一世,却最终难逃命运的安排。
金根车外,传来陈平的声音:“启禀陛下、娘娘,前方五里即到翠华山了。”
“这么快……”刘邦微微一愣,叹了口气,才对外道:“知道了。”
他回眸深深望着女人,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双唇摩挲在她的雪额间,喃喃地道:“朕什么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莫紫嫣沉吟半响,却忽然问道:“陛下,可还记得臣妾的梦?”
“朕当然记得。”刘邦道。
莫紫嫣抽身出来,定定地望着男人,沉声道:“臣妾终于知道,为何陛下在高山悬崖上,而臣妾却在山下。”
刘邦蹙眉看着她,却是在等着她的解释。
女人氤氲的眼眸有迷离的光晕,她轻轻啜泣道:“大汉内有异姓诸侯蠢蠢欲动,外有匈奴虎视眈眈,臣妾身不由己,只能与陛下夫妻分离,以解匈奴逼迫。然而臣妾如今入道观,就已不再是大汉的皇后,不再是陛下的妻子,从今以后,只是这灵安观中一名小小的道姑。而陛下,虽在山巅之上,然而身前八方险路,却都铺满荆棘。”
她倏然抬起头,泫然看向刘邦,柔声道:“陛下,身后的万丈悬崖不能跳,陛下唯有披荆斩棘,才能为大汉踏平荆棘,若陛下还念得与嫣儿的夫妻之情,若念得嫣儿在灵安观为陛下祈福,若陛下还愿与嫣儿在山下相见,就请不要忘了嫣儿今日的付出。”
刘邦霍然伸出二指来,起誓道:“朕发誓,朕不会忘,朕断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