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虏!”路振飞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将茶碗丢在桌上,起身走到近前,好一通打量。
之所以敢将图顺拉出去给路振飞看,朱平安是基于后世的历史知识。整个凤阳的文武官员中,也只有路振飞能让朱平安万全信任,虽然不久之前,路振飞因为朱平安的所作所为,没少敲打他。但朱平安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却是南明历史中少有的忠臣义士。
直到人生的最后阶段,他依然在为北伐贡献着最后的力量。南明隆武帝,也就是朱平安的父亲,也在不断的邀请路振飞奔赴福州,希望委以其重任,辅佐他完成光复大明的重任,可惜因为山高路远,路振飞最终还是死在了去往福州的路途上。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是路振飞的遗憾,也是隆武帝的悲哀。
假如路振飞能够到达福州,以他的能力和影响力、号召力,隆武朝廷未必会那么快的便走到覆亡的边缘。
所以,凤阳城内任何一名官员都有可能和范氏家族扯上关系,但路振飞却绝不可能。
“大人小心!”朱平安一把拉住路振飞,“这家伙悍勇异常,应该是鞑子中的白甲精兵,为了生擒他,下官赔上了两名兄弟的性命!”
“怎么抓到的?”路振飞仔细看了看徒劳挣扎的图顺,又坐回到椅子上。刚刚不错的心情顿时低沉下来。
朱平安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曹无伤等人夜探祥顺记废墟的事情,只是说高墙卫士卒在当值结束返回营地的时候,偶遇鞑子以及几名汉人,上前盘问时发生了冲突,当场格杀了几人,还抓了一个活口。
“有口供吗?”路振飞阴沉着脸。他没想到鞑子居然会出现在凤阳这大明腹心之地,这说明了什么。路振飞提醒着自己不去往最坏的地方打算,但他很清楚,这只能证明,鞑子早已经开始了对大明的渗透。
朱平安摇摇头。他没有撒谎。自从将图顺交给岳锦峰,这两天以来,岳锦峰已经动用了各种手段,想从他的嘴里套出一些话来。甚至于朱平安也提供了后世的一些审讯手段,但没办法,一方面,这个图顺确实嘴很严,另一方面,他也真的并没有掌握多少大明的官话,即使是失去了神智,嘴中喃喃自语,说的也是部族的土话,连还知道些些满语的岳锦峰都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这么一个活口?”路振飞有些坐不住了,身为凤阳巡抚,治下居然出现了鞑子的细作,似乎还和大明有名的商贾勾搭在一起,看来事态颇为严重啊!
“逃走了一个,像是汉人!听闻其他人称之为宁先生!”
“怎么会这样。介休范氏虽为商贾,却以诗书耕读传家,在地方上颇有善名,怎么会和东虏扯在一起!”路振飞举得有些不可思议,将手中的一柄折扇捏的咔吧作响。
“是不是查一查?在凤阳城内找寻这个人的下落?”朱平安试探着问道。
路振飞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一般的案件交给按察使司或者兵马司都还算合适,可是这件事情牵扯到关外的鞑子,却有些棘手了。
此时,阴世纲从院子外边进来,透过正堂的大门看到朱平安和路振飞正在说话,便站到了院子中等候。
这两天将他忙的着实不轻,朱平安的设想很大胆,但也很必要。阴世纲透过这一点,总算摸到了朱平安内心的一些真实想法。自己的这位恩主不是一般人,暗藏的野心令阴世纲有些触目惊心,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激动。
默默无名的混了这么多年,作为一名大明朝正宗的读书人,阴世纲对于权利的渴望变得尤为迫切。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已经是上了朱平安这艘船,再想下船已然是不可能了。今后只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而且朱平安已经表露出对自己才华的欣赏,阴世纲急切的希望通过一个机会来让朱平安认识到自己真正的价值。
等待间,下人来报。凤阳府锦衣卫所千户廖永堂求见。
阴世纲一愣,赶忙退到角落里,垂首侍立。屋中的路振飞和廖永堂都是凤阳府的头面人物,并不是他这样一个千户所中的小吏可以随意参见的。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刻意避开为妙。但锦衣卫上门,还是让阴世纲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阴世纲心念一动,叫过张二狗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张二狗点头应是,转身出了院门。
下人一禀报,朱平安有些意外。路振飞却是眼前一亮,“怎么将此人给忘记了!快请!”
锦衣卫的大名对朱平安来说如雷贯耳,这得益于后世甄大侠主演的电影和诸多网络名家的有关著作。但朱平安却与其一直没有什么交往,毕竟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而高墙卫不过是卫戍禁垣的普通卫所。说白一点,一个是天子直属机构,一个不过是高级一点的狱卒。压根没有可比性。
也因此,廖永堂虽只是正五品的千户武官,但由于身份特殊,所以对路振飞只是拱手施礼,和朱平安这个指挥同知也仅仅是平级见礼。
路振飞轻松了不少,廖永堂的出现让他找到了解决鞑子探子一案的办法。锦衣卫负责侦缉、刑讯,如此大案只能由他们来办,地方三司插手都不太合适。
廖永堂三十几岁的年纪,面皮白净,身形高大,一身千户的锦衣服色甚是合体,自有一股威严,但说话却是和气的很。来朱平安这儿,也只带了几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侍卫,都立在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