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陆家的名声,岳灵钏被押到官衙之后,被好生关在一干净的屋子,有吃有喝,没直接送上大堂——不然开堂问案,口供不招的话,有权直接下令脱裤子打板子。一个女孩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裤子,可就再无一点颜面了。
至于其他人可就没好运气了。
马丽娘指天发誓的说,就是她家大丫头传的信儿,不然她们都是老实的庄户人家,怎么可能拖家带口的离开老家?
老川田也老泪纵横,说是他大女儿在陆家当陆氏千金的贴身丫鬟,不是寻常人。前月不仅给他家老三谋求了一个出身,还打了保票,能让他家几口人在京城生活。想着京城肯定比岭南好,这才答应了。万万没想到内里有许多说不明白的。他是土地里刨食的,什么都不懂,求官家大老爷饶命云云。
安阳郡内的官员,也不是说什么就信什么。不管两夫妻怎么说可怜,一人打了二十板子,仍旧咬定供词。他们这才让签字画押了,然后将供词给灵钏看。
“你一个清俊的大姑娘,没想到啊!竟然跟马贼有勾连!说,你是何时何地和马贼联络上的?事发之时,你和马贼怎么约定的?别想着糊弄过去!陆家死了多少人!造下的孽,迟早要还的!”
灵钏一目十行看过之后,不发一言。
“呵呵,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亲爹亲妈的供词,还能有假!真不说?那也不必顾及颜面了,等到了大堂,该打打,该罚罚。你可别以为我们大人是泥塑的!”
灵钏仍旧沉默。
来人也没了耐心,想到上峰的指示,此事最好就是陆家内部起了内贼,要是后宅的隐私就更好了——不是死了一个姨娘吗?内宅里因为吃醋闹腾的动刀子也不是没有。这样一来,陆家自知理亏,就不会往大里闹,反而要四处遮挡着偃旗息鼓。
那案子就好办多了。哪怕京城那边给了压力。他们也能从从容容的。两面讨好。
目前看来,最重要的人证就是这个岳灵钏了。
“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寻死死了!到时候三堂会审,没了证人!大人的脸面下不来。”
“呵呵。大人,您放心吧?老婆子干的就是这个活儿,三五日的她就是想瘦两斤也不能!”
叮嘱了一番,绿袍子的官员这才离开。留下一个老嬷嬷。三角眼放光,一看就知道十分“老练”的。转个身进了屋子,笑得十分热乎,“灵姑娘,饿了没?老身的小儿媳妇最拿手的就是猪肉饺子。对了。你是南方人,大概不喜欢吃饺子吧?”
灵钏微微一怔,“嬷嬷不说。我还不觉得肚子饿了。饺子很好,就怕麻烦您——”
“呵呵。不麻烦,不麻烦。灵姑娘你等会儿,马上就来。哎,这个世道,跟什么过不去,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灵钏勉强笑了两下,仍旧坐着,垂头想自己的心事。到了大堂……哎,看来她是别想做孝顺女儿了。也罢,他们但凡顾念一点情分,也不会处处将她往死里逼了。
正好趁现在,一刀豁开了,省得一辈子没完没了受这种闷气。
……
陆家的陆明义、陆雨桐,都是没有功名的,要是去大堂问审,难免要膝盖软一软。陆老太爷的意思是,叫他们在外面看着就行了。
两个人便换了衣衫,跟着普通百姓一样,在大堂外看审。
“马贼袭击陆氏”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许多百姓听闻都赶过来,一来那驿站的确死了太多人,再者陆家的名声可比岭南大多了。人人都有个好奇之心,也想知道本地的父母官能不能审个明白。
一升堂,本地的老百姓都下跪了。陆明义和陆雨桐两个,不得不随之跪下。倒是陆之焕在大堂上,堂堂正正站着。
老百姓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不住的说,“这就是陆家千里驹,真是生得玉树临风啊!”
“玉树临风有个屁用?听说他当年也曾得当今面见,可混了二三十年,还不过是个八品小官。”
“怎么能以官职论呢?他是大才子啊!我们儿子在学堂,老夫子都是用他的诗词教孩子。”
“就是。陆氏啊,要是我儿子能拜到他门下,能学个只鳞片甲的,就是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得,真当那时候你该不愿意了。这头儿子金榜题名,那头你两腿一蹬?你是咒自己,还是害孩子呢?”
百姓们说得热闹,两个陆家少年听了一耳朵,也不该是恼好,还是不恼好。正巧问案开始了,他们也跟其他人一样,专心致志的看审案。
堂上审案的叫连玉笙,人称“连青天”,在安阳郡内极有名气。三年内,从七品县令升为五品郡守,仍保持着初二、十二、二十二就开堂问案的风气,从不懈怠。每逢审案,都能明辨是非,公公道道,让百姓叹一声“有福”。
“带人犯。”
岳灵钏被押上来,穿着青衣马甲,辫子梳得溜光水滑,朝大堂上一跪,“岳灵钏见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