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将血肉模糊的溥洋抬起,像扔麻包一样重重摔在吉普车上……。
溥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两眼失神地看着街上走过的行人,脑子里却走马灯般地转着各种念头。首要问题是谁在黑自己?要说过去在薛东平手下干的时候,确实得罪过不少人,可那都是**年前的事了,近年来自己窝在寿长街的“暗门子”里混口饭吃,虽说让人瞧不起,可也没得罪过谁,是谁把那些兵爷给引来的?溥洋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大兵打过交道,还不大知道深浅,现在他明白了,这年头儿最惹不起的人就是当兵的,人家根本就不和你讲理,上来就用枪托子招呼,不到一分钟工夫,溥洋就变成了血人,鼻梁骨被打碎,肋骨断了三根,真他妈的狠啊!把人打成这样还不知道因为什么,这是什么世道!溥洋的记性不是很好,他早忘了,自己以前也没少打过别人,甚至更凶残。
溥洋只记得那天大兵们把自己带到一个审讯室里,一个少校军官很和蔼地问了一些问题,其中主要是有关薛东平的事。溥洋当然要死扛一下。谁知那少校是个笑面虎,他一点儿也不动怒,只是做了个手势,四个大兵就很利索地将溥洋绑在了“老虎凳”上,一眨眼工夫,溥洋的腿下已经塞了三块砖,一阵剧痛从双腿传来,溥洋感到,自己两条腿此时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再加一块砖,他这后半辈子就得废了。一个大兵已经拿起了砖,正准备塞入溥洋的腿下,他终于扛不住了,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啊……兵爷饶命,我说,我全说……”
从“老虎凳”上解下来,溥洋是问什么答什么,表现得很配合。那位少校很满意,最后还给了溥洋十块钱治伤,用吉普车把他送回了家。
溥洋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审讯室在哪里,那少校军官是哪部分的,但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些人是冲着薛东平来的,可是薛东平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们对一个死人这么感兴趣。
溥洋觉得左侧被打断的肋骨又隐隐作痛,他连忙换了个姿势坐,幸亏自己身子骨结实,伤好得快,要是换个人两个月也爬不起床来。突然,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闪过……这个给自己使坏的人会不会是金鹏那小子?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自己在寿长街混饭有七八年了,一直风平浪静,怎么金鹏一露面儿祸事就跟着来了呢?溥洋越琢磨越觉得金鹏可疑,在审讯室,那少校最感兴趣的就是当年杀佐藤一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想到这儿溥洋终于有些明白了,他后悔自己当年太大意,小瞧了这个不起眼的古董贩子。当年他只用了半斤莲花白就金鹏嘴里套出了佐藤家的情况,溥洋本想搞个嫁祸于人的手段,设套儿把金鹏装进去,让他当个替死鬼,谁知动手那天夜里,这小子提前赶到了,一见到佐藤一家的尸体,他溜得比兔子还快。现在看来,当时留下金鹏一条命是个失策,早知如此,那天夜里就该把金鹏一块儿做了。究其原因,溥洋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实在是没拿这个古董贩子当回事,才酿成今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审讯室在哪里,那少校军官是哪部分的,但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些人是冲着薛东平来的。
溥洋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只软绵绵的手溥洋搭在的肩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兄弟,你在想什么?”
溥洋猛地回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段云飞身穿咖啡色软缎长衫,头戴黑色礼帽就站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一个人若是恐惧到极致倒有可能产生破釜沉舟的勇气,溥洋在一瞬间便稳住了自己,心里想千万不能慌。缓缓站起身来朝段云飞拱拱手:“这位军爷,你打算干什么,直说吧!”
段云飞满面笑容地拍拍溥洋的肩膀:“兄弟,我喜欢你的直率,交个朋友,怎么样!”
溥洋不敢搭话,怕在说错什么话被带进去,那可有自己罪受了。段云飞知道这是被自己吓得,然后笑了笑说︰“听说过保密局吗?”
溥洋摇摇头:“不太知道,只是模模糊糊听说过一点儿,好像是政府的什么衙门吧?”
段云飞神色凝重:“没错,是政府的秘密机关,正式名称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民国三十五年改称国防部保密局。我主要负责对日作战的情报工作。你想到我那干吗?”
“进保密局?”溥洋几乎想都不敢想,还有这样好事。想了一下说“我真能加入?”段云飞肯定的说︰“当然。”
段云飞的脸倏然变得严肃起来:“溥洋同志,请你立正站好。”
溥洋忙不迭地合拢脚跟,挺直了身子。
“现在我代表中华民国国防部保密局宣布一下对溥洋同志的任命,现委任溥洋同志为中华民国国防部保密局北平站上尉行动组组员,从即日起享受**上尉军官的薪金及待遇。中华民国三十六年九月十一日。”
溥洋挺胸抬头:“多谢大哥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