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老弟,你的薪金好像不太够用吧?以后如果钱的方面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好吧,你可以走了。”
“谢谢关照,长官。”
段云飞走进“翠云轩”茶馆时,金鹏已在此等待多时了,他要了一壶“碧螺春”,还有几碟瓜子、云片糕之类的小吃。段云飞显得心事重重,落座后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金鹏呀,你拿我当闲人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快说,我可没时间和你喝茶扯淡。”
金鹏咂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段爷,看您说的,咱们哥们儿没事儿就不能一起坐坐?我是想咱段爷了。”
段云飞狐疑地盯了金鹏一眼:“又缺钱了吧?要不你找我干吗?说吧,需要多少钱?”
金鹏显得很伤心地摇摇头:“段爷,您干吗总觉得我要钱?我金鹏可不是那穷鬼,在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我呢还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段爷一起坐坐。”
“好吧,那就聊聊,也算我休息一会儿,我说金鹏啊,你也该成个家啦,不能总一个人晃荡吧?”段云飞的眼睛在习惯性地四处观察,心不在焉地问。
“成家?您饶了我吧,咱也不是没有家?想当初我是贝勒爷那会,家里给说了一门亲,是一个铺国将军的女儿,结果怎么样,人家嫌我无能,最后带着孩子走了。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还是光棍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灶王爷贴在腿肚子上——走哪儿都是家。”
“扯淡,我听说你把挣的钱都送到窑子里了,有这么回事吗?”
“不是经常去,有时候一个礼拜还轮不上一回呢,人哪,还是得有钱,有了钱天天都能入洞房。”
段云飞笑道:“看你那点儿出息!干什么不好,非要到那种地方去?我劝你还是娶个女人吧,要是钱有困难,我还可以帮你,就是千万别到那些下等窑子去,那种地方太脏。”
金鹏放下茶碗四下看看,然后凑近段云飞小声说:“段爷,干咱行也得有几个眼线吧?这个我懂,别说您了,就是干我们这行那些警察,哪个没有自个儿的眼线,上回英国领事的娘们儿逛天桥让人掏了包儿,这娘们儿二话没说就找了市长,市长怪罪下来,限期破案,外五区的王巡长一看这洋娘们儿惹不起,就和手下眼线打了个招呼,谁偷的自个儿送回来,少了根毛王爷我扒了他皮。嘿!就这么一句话,顶市长十句都管用,第二天贼就把东西送到警署,还送了王巡长五块大洋赔罪钱,哎哟,王巡长可是露了脸儿啦。”
段云飞打断金鹏的絮叨:“行啦,行啦,我说金鹏,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事就说,怎么这么多废话?”
“得嘞,您瞧我这臭嘴,一说秃噜了就收不住,咱说正事,您还记得吧?民国二十六年卢沟桥开战那会儿,北平出了个大案子,日本笠原商社的老板佐藤一家七八口人被杀,家里被人抢了个精光……。”
段云飞一下子直起身来:“我还记得,当时北平的很多报纸都报道过,是个特大抢劫杀人案,当时已经是战争前夜,北平危在旦夕,警察局也无心破案,这案子就成了悬案。”
金鹏得意地拍拍胸脯:“段爷,您瞧,认我这个兄弟不吃亏吧?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咱都知道,谁干的?都抢了什么东西?作案人现在在哪儿?你兄弟我都门儿清呀,段爷,您别着急,先喝口茶,我慢慢给您说……。”
陈元龙出了事,前不久一个美军当街把一个买水果的小贩给打了,陈元龙出于气愤上前把美军士兵揍了一顿,结果被警察局给抓了进去,要不是组织上反应快,马上通过警察局内部关系把他营救出来,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陈元龙在党内的联络人老胡代表上级对他进行了批评,当然是从另外的角度,作为党的地下工作者,他无权做出任何未经上级许可的事,作为一个老党员,他更应该模范地遵守党的纪律,不能凭一时的冲动做出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事情。
陈元龙接受了批评,他私下里想“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干潜伏工作,属于性情中人,只要是不对的或者是看不惯的总要说一说管一管,当然,这些想法他和谁也没敢透露,哪怕是夏岚。
一想到夏岚,陈元龙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这不是刚因为违反纪律挨了批评?其实上级不知道,他还有更严重的违纪行为,那就是和夏岚的幽会。两人都是老党员了,道理谁都懂,就是克制不住那种急于见面的渴望,明知道这是错误行为,却也顾不上了。
他和夏岚的见面地点改在北海五龙亭旁的一个茶社里,这里守着湖边,对岸就是琼岛上的白塔,冬季的北海公园游人寥寥,湖面上结着厚冰,显得死气沉沉。
陈元龙支走了茶博士,自己动手沏茶,夏岚默默地注视着陈元龙忙活,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他们每次见面就是喝喝茶,扯一些家常,唯独不谈工作上的事,更多的时候是两人相对而坐,互相凝视着对方,该说的都说过,不该说的自然不能说。
陈元龙将茶水倒进紫砂杯递给夏岚:“夏岚,最近好吗?”
夏岚望着陈元龙幽幽地说:“很紧张。”
“紧张?你指的是心理还是工作?”
“都有吧,尤其是见到胜利曙光的时候,情况会越发险恶,当然,我有应付一切变故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