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徐绾、许再思叛乱终告平息,然而,其余波尚还未止:越州客军指挥使张洪,本为徐绾同党,担心受其牵连,竟率领三百步军逃到了衢州,刚刚因功赏为衢州刺史的陈璋却收纳了他;温州守将丁章趁杭州有乱,也起兵叛乱,将刺史朱敖赶走,丁章占据温州后,田颙遣使相召,丁章来回路过衢州,陈璋竟不管不问。
钱镠对陈璋痛恨不已,遣衢州罗城使叶让伺机杀掉陈璋,不想,消息走漏,陈璋一怒之下反把叶让斩杀了,最后竟举城投靠了淮南。
经此大乱,两浙势力大减,而淮南却威望日盛。
汴军围困凤翔已近半年,眼见得秋去冬来,天气已日渐寒冷。朱温眼睁睁看着凤翔数万兵士龟缩在城中,不与汴军决战,而汴军的冬衣尚未运至,许多士卒皆因寒冷而病倒了。无奈之下,只得召集众将商议,准备回师河中,诸将大多赞同,就连敬翔都没有异议,只有亲从指挥使高季昌、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二人反对。高季昌道:“天下英雄,都大睁着双眼看了一年了,就看我们此举的成败!如今李茂贞已内外交困,为何舍之而去?”
刘知俊道:“若我军回师河中,李茂贞必会得以喘息,岂不是前功尽弃?其实,我军虽有难处,但李茂贞更难!”
高季昌又道:“所谓成王败寇,若我军迎回天子,则一切道理都在我手;若放弃回军,李茂贞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其理自然就在他了,其罪则必然加于大王!请大王深思”。
朱温哈哈大笑,对诸将道:“季昌长大了,竟然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只是李茂贞坚壁不出,如之奈何?”
高季昌道:“此事末将已想了很久,末将认为可以诡谲之计诱其出城。”
朱温问道:“季昌有何妙计?”
高季昌当即附在朱温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朱温听罢,喜道:“兵法贵以正理,以奇胜者为诈谋也,但乘机谋事,不可不取。明日友伦率军来凤翔,正是时机。”说罢,即令高季昌在军中招募愿意入城为谍的勇士。
骑士马景主动要求为谍,朱温知道,此一去定然凶多吉少,便问他有什么要求,马景道:“小人知道,此行必死,只愿大王能顾全我的家小”。
朱温假意恻然落泪,劝他不要去了。马景道:“为大王效命,实是小的荣幸!”朱温随即满口应承,一定会厚待他的家人。
当夜,朱温令各营备好了两日的干粮,秣马饱士,高季昌则以抗命之罪将马景好一阵毒打。次日,朱友伦率军至凤翔,高季昌率军出迎,行至半道,马景突然跃马西去,高季昌假意率兵追赶,马景驰至凤翔城下,高叫道:“开门,我有机密要事禀报岐王!”
凤翔守将见他孤身独骑,又听说他有“机密要事”,便放他进入了城门,带着他去见李茂贞。马景一见李茂贞就说道:“梁军东来,难耐西北苦寒,朱温已全军撤回河中,只有近万名伤病者守营,明晚也将离去,机不可失,请岐王速速出兵剿灭!”
掌书记王超道:“怎知你此话为真呢?”
马景道:“朱温暴虐,我久已想反!”说着,脱去上衣,说道:“岐王请看!”
李茂贞近前细看,马景的背上果然是杖痕累累,皮开肉绽,王超道:“你这小小的苦肉计,如何能瞒得过岐王?”
李茂贞假意喝道:“拖出去斩了!”
左右立时将马景拖出,马景大叫:“冤枉!”
恰在此时,侦骑来报,梁营一整日都不见烟火了,各营皆寂然无声,如空营无异。李茂贞对王超道:“看来马景所言确是实情!”
王超道:“提防有诈,不如暂且先将马景关押起来,再观察一日再说。”
次日午后,军探来报:梁营依然悄无声息,一整天都没有烟火!李茂贞大喜,当时就要出军,王超道:“王某总觉此事蹊跷,不如再观察一下。”李茂贞道:“先生多虑了,其实,即便马景有诈,本王也要率军出城,我总不能老是躲在城中不出吧?眼下,城中已早就无粮,眼见得天气越来越冷,城中又没有棉布,这几万人的冬装该如何解决?”
王超低头一想,知道李茂贞所说乃是实情,只好说道:“万望主公当心,若朱温有埋伏,还望速速回城。”
李茂贞将马景带到跟前,说道:“壮士受惊了,本王就信你的,这就出城扫荡梁军,待本王得胜回来,自然重重赏你!”
马景道:“我愿随大王出战,以报杖打之恨!”
李茂贞道:“你杖伤未愈,不宜出战,还是在此静侯佳音吧!”
马景知道,李茂贞这是以他为质,便故作遗憾地说道:“好吧,大王此去,定当高奏凯歌!”
李茂贞遂调集全军,大开城门,直向梁营杀去。不想,岐军进入梁营后,突听朱温中军大帐鼓声雷动,霎时,寂寂无声的上百座梁营,杀声如雷,精兵尽出。岐军当时就懵了,李茂贞一看中计,只得传令后撤回城。不曾想,各城门近处早有数千梁军骑兵驰至,阻断了岐军的回城之路。岐军进退失据,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而汴军则是憋了很久,人人都想出一口闷气,尽皆使出全力诛杀岐军。就这样混战了近两个时辰,岐军已是所剩无几,几乎是全军覆没。李茂贞率精骑死命杀出一条血路,侥幸逃回了城里。
李茂贞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把马景给斩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