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寂幽寒的山道上,纷繁的枯枝残木间,已有从天幕飘摇而下的飞雪积落成稠。
踩着雪地中深深浅浅的脚印,凌音紧揽着双臂斜了眼前方那个步履轻快的男人。
虽然她行得蹒跚,且步步沉缓,却不想开口让他放慢速度等自己一把。甚至下一秒,最好都不要让她看到这男人冷薄的臭脸。
自昨夜开始,二人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候。
暗暗的恨了眼容倾的背影,凌音拍掉了裙袍外薄上的一层浅浅浮雪。
那彻冷之感,正在寒风的吹拂下寸寸朝她的肌肤透去,让她周身都已冰麻如铁,而她散落在额际的发丝更是结上了晶亮的冰凝磐。
视线越过飘散在眼前的脉脉冬雪,凌音瞥见半山腰的一处木屋内,正隐隐升腾着一许浅白的炊烟。
顿时觉得腹中的饥饿难以忍耐,她蹙眉看了眼仍旧步履不停的容倾。
此刻,他好像并没有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看来他是想要尽快回千江府衙。
毕竟她与容倾上山已有三日,也不知现在围守在衙门外的受灾百姓,拿到了赈灾的钱粮后,是否已满意离开。
想到这里,凌音心中暗暗不爽了几分。她也是受灾百姓,现在不仅身无分文,且还饥寒交迫,也不见有谁来给她救济一下。
跟在这男人身旁,别说享受什么荣华富贵了,不被他整死已算万幸。也不知她还能不能活着亲眼见到容修为他所做的一切,得到应有的惩罚。
心中一燥,随着一道咯吱的声响传来,凌音佯装一绊,竟是一屁股直直的跌坐在了雪地中。
瞥了眼前方,见男人依旧没有为她顿住脚步,反是径自朝前走去,凌音一把抓起地上的松雪,朝了他的背影掷去。
这男人真是该千刀万剐!
将心中的怨气以一口深呼吸散出些许,凌音兀自低头拍打着裙袍上的落雪时,却见眼梢的余光处映入了容倾的身影。
抬头瞥了眼容倾,凌音悠缓的开口道:“方才在雪地前行,我不小心将脚踝扭伤了,不如我们找一处农宿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再下山吧。”
“我们直接从山顶上下来,已走了一个时辰,难道你一点也不累吗?”
看着言语淡淡,神色却满是抱怨的女子,容倾反问道:“你是在怪没有找来马车,只是让你步行下山吗?”
眨了眨细密纤长的眼睫,凌音微微颔首间,朝他扯出了一抹淡淡笑意,却并未言语什么。
可她心里,在暗暗道,你知道就好。
此番,明明有最为简单的下山方式,他却一定要选甚是疲累的那种,她很是怀疑这男人是为了惩罚自己。
昨夜,她被这男人折腾了一晚,经过这次教训,她发现自己与这男人硬碰硬时,自己基本就不会有赢的机会。
如今,他们之间有了亲密的关系,却也是因她中了媚毒所致。原本,她刺杀容修的时候,便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从未曾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未婚失贞本是大逆不道之事,但如今她的家人都已不在,这偌大的北曜国就只剩了她一人。
对于容倾,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但却直觉自己并不讨厌他。若这是他想要的,她便给。
只要他能帮自己报仇。
思及此处,凌音凝眉央求道:“我说宁王,好歹我也在山寨中帮过你一次。想来王爷定是心系千江府百姓的疾苦,否则又怎会千里迢迢仅带着不过百人的护卫队而来。”
嗓音故意哀戚了几分,她继续道:“如今,你眼前便有一个饥寒交加的受灾百姓需要救赎,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迎向容倾审视自己的目光,凌音静待着他的反应。可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老妇人低哀的轻唤声。
撑起身子朝四周打望了一番,凌音将视线透过层层飞雪,在一处小山丘上发现了跌倒的老妇人。
此刻,这妇人神情尤是痛苦,而她的行动也似乎极为不便。并未多想什么,凌音即刻便抛却伪装,径自站了起身。
并不在意身旁男人朝自己投来的看观目光,凌音只是开口道:“我们过去看看吧,她好像受伤了。”
眼见女子已然离去的背影,容倾微凝了双眸,便移步随在了她身后。
一路行至小丘旁,老妇人刚一瞧见凌音的出现,便忍痛喊道:“姑娘快来救救老生。”
霎时,这抹场景的熟悉之感,就如她在书卷上曾看到过的吃人妖怪。
在书中,许多妖怪便是装扮成这般毫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专骗一些山里路过的年轻人,然后将他们吃掉。
兀自僵硬了片刻,当凌音看向已站在自己身旁的容倾时,忽然觉得自己想太多。
不再犹豫,她快步行至老妇人的身旁,蹲下了身子。
一番检查过
后,凌音发现她的脚正被捕兽夹给夹住,且流了不少血,恐怕是伤到了筋骨。
目光落向老妇人已教风雪吹得微青的脸颊,凌音轻声道:“老婆婆,你住在哪里?”
瑟瑟的颤抖着身子,老妇人嗓音艰涩的应道:“我就住在离这不远处的一间木屋内,这天冷地寒的,便想着出来拾点柴火取暖。”
“谁知风大雪急,再加上我老眼昏花,竟是没有看见猎人设下的陷阱,不小心踩到上面。”
缓声道着言语,肃冷的风已将她口中薄出的暖雾瞬间吹散了去。
看了眼老妇人身旁的背篓,凌音见其间确实装着柴火,便抬眸朝了容倾开口道:“这老婆婆伤得颇为严重,我们还是先送她回去吧。”
见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沉了丝暗色,凌音一眼便瞧出了他的不悦。
但令她欣喜的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阻止自己行为,而是与她一道合力将老妇人搀起,朝了不远处的木屋行去。
在山地中顶着风雪缓缓前行,当三人来到木屋的门口由凌音叩响木门时,那立刻便拉开木门走了出来的老头子,手上还提着一把刀与一只已被扒光羽毛的鸡。
神色担忧的看向微瘸着步履的老妇人,他急急开口道:“老婆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