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前,她换回了那身红衣,只是面上多了一层红纱。宣墨说如今她身份不同,必须要像沁玉那样将自己保护起来。
冉竹听得出,他说这话时候满满都是怨气,而她抱着娘亲还留有余温的骨灰坛,恍若未闻,任颖冰阳找来红纱将自己鼻子嘴巴遮住。
在万佛寺的最后一天住持送了冉竹一句话:“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冉竹望着院中被雪覆盖住的四季青,眸中浮起几分迷茫。她很想问,死的人算解脱了,活的人该怎么办?这些仇那些曾经可笑般的过往,如何能忘记!
临行前出了点小插曲,宣墨将颖冰阳独自叫去问话,让冉竹紧张了一阵。她是圣女但也无法事事拦着宣墨,只是担心颖冰阳会临时改了主意为了萧风投靠宣墨而把她这几日看**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但并未过多久,颖冰阳就从从宣墨房里出来,抬头看着站在对面屋檐下的冉竹,嘴角浮起一抹阴测测的笑,看的冉竹浑身不舒服。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本来若是冉竹和颖冰阳几人必然是走得悄无声息。奈何宣墨是一国之主,御林军,随行宫女太监都是免不了的,未走到山下四周百姓早已跪拜等候。
自宣墨颁发圣旨那天起,冉竹的圣女像也一同分发了出去,白净画纸里她长发束拢前眉间一点朱砂,清澈双眸下尽数被红纱遮住,披风如火,长裙似艳,神圣而充满神秘,逼真形象跃然纸上。
冉竹低眸看着海生手中的画像,这才明白宣墨让她戴面纱的另一个原因,心里却在好奇这画画的人是谁,竟将她的神态画的入木三分。
一行人刚走到山下,早有百姓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圣女赐福,保我江山。响声震天,音调竟是十分一致。
彼时无论衣着朴素的穷苦百姓也好,还是绫罗绸缎傍身的商贾富家也罢,都挤在一起瞻仰着圣女风采。
冉竹心头在短暂的紧张下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她昂首走在宣墨身侧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怀中紧紧抱着骨灰坛,心底里竟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觉。
那是种权利的膨胀感,飘飘然中带着惴惴然的感觉,却享受的很。
怪不得大家都挤破脑袋要做官,做了官就想往上爬,一如莫求双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那番计划无不是想谋朝篡位当万人朝拜的皇上,不爬到最顶端的位置便不甘心。
尊景呢,他是不是也想做皇帝?
冉竹的思绪散乱了,想到莫尊景她心口就凉凉的,她知道他和莫求双是不一样的人,一个利欲熏心的人造不出竹屋那样恬然幽远的隐世环境,也活不出他那样的恣意潇洒。
但他,骗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凡是骗她的人,皆不可饶恕。
想到此,冉竹沉沉呼出了口气,抬头随意冲两边百姓点点头,不经意间却发现远处站着三人,莫尊景,疏影和花青雪。
“莫公子他们来了诶。”颖冰阳的声音飘入了冉竹的耳朵里,带着欢喜。
冉竹瞥了眼颖冰阳,见她正冲莫尊景三人伸手打招呼,目光冷了几分。
“冉竹穿这身衣服真是漂亮。我还以为那画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呢。”疏影用肩膀抵了抵尊景,口气里不无赞赏。
莫尊景沉默,目光锁在冉竹身上,她不经意的往这边一瞥惊起他死一般的心跳砰砰动了下,但也只是一瞬,似乎并未看到他们三人。
“你瞧她怀里抱着什么?像骨灰坛。”花青雪疑惑道,因是站着远防止被宣墨发现,冉竹又抱得紧,花青雪有些不确定。
这么一说,莫尊景和疏影二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冉竹怀里抱着的东西身上,这一看二人脸上都露出吃惊疑惑的神色。
“难道是她娘?”异口同声的却是疏影和花青雪。而莫尊景则早已冲了过去,二人想阻拦已晚只好跟了上去。
冉竹也看到了远处莫尊景正跑过来,他们站的那么远自然是不想被宣墨发现,如今突然跑过来不知他又要做出举动来。
冉竹想也未想的就拉起宣墨的手往车上走去。
宣墨诧异的看了眼冉竹,心中蔓出几分欢喜,反手拉住冉竹的手自己上了车后将她半扶了上来。
莫尊景看着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疾奔的速度慢慢的停了下来,直至他们双双进入马车,那双手一直紧密的牵在一起。
马车行驶,透过被风不时撩起的车帘缝隙,冉竹看到了莫尊景削瘦的背影正往后走去,前方疏影和花青雪正向他跑过来。
冉竹轻闭了下眼,将视线收了回来,却落进了对面一双黑漆漆的瞳仁里。
冉竹心陡然跳了下,却也不回避,与宣墨淡然对视。
“小竹,你不能当圣女,如今想退下来还来得及。”宣墨沉声说道。
冉竹双手无意识的抚摸着骨灰坛,淡淡回道:“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一直反对这件事?”
宣墨上前将冉竹的手覆于掌下,认真说道:“你是我的皇后,不是大宣朝的圣女,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