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展颜听到门开的声音,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坐直身子,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然而声音的沙哑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虚弱:“让姑姑见笑了,姑姑快坐!”
翠珊看着病中的温展颜,才不过短短一日,温展颜却是一副病得极重的模样,翠珊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只得先坐下,看着温展颜憔悴的面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门生见人已带到,便向着温展颜看去,温展颜轻轻点一点头,门生便退了下去,合上门的瞬间,冷风吹进偏殿里,温展颜好一阵咳嗽,翠珊见状,忍不住道:“一夜之间,大人怎么病得这样重了!”
这句话是翠珊一直想问出的话,却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来问,如今总算问出了口,翠珊盯着温展颜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温展颜是故意病倒的,可是,再敬业的太医,总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还是,他这么做,是为了式微—
翠珊被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吓得不轻,不,不会的,翠珊在心中激烈的否定着自己这个越来越强烈的想法,温展颜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声道:“我昨夜值守太医院,长夜无聊,我看到太医院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好,便坐在廊下赏花,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我竟不小心睡着了,吹了冷风,寒邪入侵,自然是病来如山倒!”
温展颜这段话说得是合情合理,但落在翠珊耳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偏又寻不到明显的漏洞,翠珊只得顺着温展颜的话道:“那大人可要好生将养着才是,年关将至,太医院如何能离了大人?”
翠珊见温展颜的目光停留在那三包包的整整齐齐的药袋上,心中一哽,试探道:“温大人,这药—”
温展颜目光清明如水,点头道:“姑姑说的没错,这药正是给皇上的,请姑姑小心收起来带回坤宁宫便是!”
翠珊急道:“这药给了皇上,那大人您怎么办?”
温展颜微微一笑:“姑姑无需为我担心,我是太医,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是小小风寒,并不碍事的,倒是皇上日理万机,延误了诊治时间乃是大大的不利!”
翠珊却是有些踌躇,良久才闷闷开口道:“大人,我此次前来,还要为皇后娘娘求两帖药!”
温展颜心中一顿,疑惑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温展颜的紧张显而易见,即使他有心掩饰,翠珊还是一丝不差的看了出来。翠珊有心要试出答案,故而心一横道:“大人病着,所以可能还不知道,皇后娘娘昨晚侍寝,此刻身子疼痛不适,所以还请大人开两服止痛的药让我一并带回去才好!”
侍寝?那一瞬间,温展颜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听错了翠珊的话,温展颜只是愣在原地,似乎连呼吸都忘了,只是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良久没有说话,直到翠珊上前复又轻唤道:“大人,大人!”
温展颜尴尬的看向翠珊,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了,僵硬道:“姑姑,我方才身子不适,不曾听清姑姑的话,姑姑可否再告知我一遍?”
温展颜的反映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一刻的惶然若失,那一刻的凄苦酸涩,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温展颜的的确确对式微情根深种,那么即使温展颜再克制,再掩饰,在听到她方才透露出的消息时,是如何也做不到云淡风轻的,果然,温展颜的神情正是如此,那微微颤抖的身子,看得翠珊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不敢有的怜悯和叹息,她实在不应该这样直接的说出这件事的,她或者应该用更委婉的方式,可是,这样的感情,是决计不该有的,不管是对温展颜自己,还是对式微,都是十分危险的。翠珊有些怨恨自己,从温展颜为式微拔刀,不眠不休的伺疾那件事中,她就该看出端倪的,只怪自己太过掉以轻心,温展颜也克制的太好,翠珊下意识的攥紧手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必须有人扮作恶脸,快刀斩乱麻才好。
翠珊打定主意,扬着清脆的声音道:“温大人,娘娘昨晚侍寝,初经人事,身子难免疼痛不适,所以我想请大人开两副温和止痛的药一并带回去!”
温展颜这会听得是仔仔细细,翠珊的话如同绵密的绣花针,针针准确无误的刺进耳膜里,温展颜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视线也跟着模糊成一片,身体里赖以支撑的力量轰然倒塌,温展颜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只留下那颗破碎成泥的心,还在做着垂死挣扎!
温展颜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失态于人前,温展颜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有多难看,那强装的一丝笑意真的比哭还难看,翠珊心中微微叹息,却忍住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