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容舒玄微微低着头,启荣公主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纳容舒玄声音很轻:“多谢公主!”
生疏至此,启荣公主一颗炙热滚烫的心瞬间凉了下来,纳容舒玄接着道:“夜色已深,公主早些回去歇下罢!”
启荣公主负气转身,却是有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走了两步,启荣公主不甘心的转过身来,扬声道:“纳容舒玄,你娶我,就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家人吗?”
纳容舒玄看着启荣公主满脸受伤的表情,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启荣公主听到:“是!”
就这一个字,让启荣公主整颗心都好像撕碎般的巨疼无比,启荣公主面上拂过一丝苍白的冷笑:“好好好,纳容舒玄,你当真对我无情,可我这个人,却也最执迷不悟,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启荣公主拂袖离去,泪水就要绝提,启容公主却死死的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让那眼泪流下来。
纳容舒玄看着挂在天际的一轮孤月,忽的觉得自己分外孤独,从过去到现在,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
纳容舒玄回到狱中的时候,惜弱就那么站在牢房中央,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清亮无比,仿佛能够洞穿一切一般。
惜弱和纳容舒玄的目光长久对峙着,终究是纳容舒玄先移开了目光,惜弱定定道:“哥,你是不是要娶启荣公主?”
纳容舒玄一愣,知道再也无法隐瞒,极力保持平静道:“你都知道了?”
惜弱死死的看着纳容舒玄,声音沉重而心痛:“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就为了不让我被流放吗?”
纳容舒玄艰难道:“惜弱,我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你,护你一世周全,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被流放,但凡有一点办法,有一点希望,我都会去争取!”
惜弱眼中流下泪来,哽咽道:“哥,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这个代价,是你的一生啊!”
纳容舒玄苦涩一笑,抚摸着惜弱瑟缩的双肩,温声安慰道:“启容公主身份尊贵,知书识礼,我能娶到她,本就是高攀了!”
“可是你并不爱她,以后的漫长岁月,你又要如何面对她?”惜弱眼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哥,你娶了她,就必定要对启荣公主负起责任,你要明白,启荣公主不仅是你的妻子,更是我纳容家的恩人,于情于理,这辈子你都不能负她,这并不是能轻易做到的!”
纳容舒玄轻轻道:“你不必担心,我既然娶了她,自然会对她相敬如宾,即使没有她,这辈子—”
纳容舒玄下一句想说的其实是,这辈子,如果不是因为纳容家突遭横祸,他原本是决意终身不娶的,但他终究还是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淡淡道:“这辈子,除了公主,我不会再娶她人!”
“哥,如果你为了我,过的不开心,不幸福。”惜弱眼神迷茫,喃喃道,“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会带着内疚到死的。”
纳容舒玄长长久久的看着惜弱,意味深长道:“只有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才会幸福!”
惜弱哭成了泪人,她上前紧紧的抱住纳容舒玄,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究,在说不出一句话,只凭借肆意流淌的泪水,宣泄着自己此刻的情绪。
不管黑夜多么强大,白天还是始终会到来,太阳无精打采升起,散发着不甚强烈的光芒,整个皇宫,似乎也没有了从前的金碧辉煌。
尽管可以掩饰太平,小皇子的死还是给整个皇宫蒙上了一层阴影,今天便是启曜出宫前往大理寺为小皇子祈福的日子。
因着福妃情绪的突然失控,昨夜启曜宿在了书房,这一夜他显然睡得不好,眼下泛着微微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为严峻冷酷。
但到底是放心不下福妃,临行之前,启曜还是来到了永福宫,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启曜刚想命人通传福妃,福妃寝殿的朱漆大门忽的就打开了,露出福妃清丽却略显憔悴的一张小脸,泪眼盈盈的看着启曜,,似有无尽委屈一般,低低道:“皇上!”
启曜的心被福妃看的软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抚摸着福妃的脸,福妃泪如雨下,启曜看着福妃如同雨中百合一般无助的神情,再也不记得昨日御花园中福妃的阴狠毒辣,启曜柔声道:“霄儿,朕要出发去大理寺为我们的皇儿祈福了,朕不再的这几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乖乖的等朕回来,好吗?”
福妃用力点点头,却有更多的眼泪不住的留下来,看的启曜万分难舍,他轻轻将福妃揽进怀中,如同从前一般,摩挲着福妃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福妃在启曜的怀抱里,一时间心潮起伏,她今日其实也是在赌,赌启曜对她的情意有多深,赌自己在启曜心里,到底占据着多重要的位置。
事实上,今日的结果,比她预想之中的要简单太多,她原本准备了很多方法来挽回启曜对自己的疑心,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只是流了些泪水,启曜便不愿再追究那日的事。
不知两人在一起抱了多久,启曜松开福妃,在福妃耳边呢喃道:“霄儿,朕该走了,等朕回来!”
福妃倚在门口,定定的看着启曜离开的背影,启曜没有再回头,许是怕只要一回头,便会再也舍不得离她而去,福妃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生死别离之愁,好像,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启曜一般的感觉。
城门外,明黄色的轿辇已经准备好,式微搀着太后,看着启曜踏入轿辇,行仗前押军的是禁卫军统领孙杨,式微走上前去,轻声道:“孙大人!”
孙杨下马,叩首作揖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式微微微一笑:“孙大人不必多礼,皇上临行在即,本宫有几句话,想嘱咐孙大人!”
孙杨恭敬道:“请皇后娘娘示下!”
式微淡淡道:“皇上前去大理寺祈福一事,人尽皆知,难保有些前朝余孽,或者不臣之心之人,伺机蠢蠢欲动,所以,请孙大人放弃管道,令抄小道护送皇上去大理寺!”
说罢,式微从绣拢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柔声道:“这是本宫手绘的路线图,这条小路十分隐蔽,寻常人根本不会发现,更难得的是,这条小路并不难走,不会费时,一样能赶在日落之前到达大理寺!”
孙杨听罢此话,不由得对式微肃然起敬,他身为禁军统领,尚且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觉得自己部下个个武艺高强,决计不会出事,却没有深入去想其他,他没有考虑到的事情,皇后却都想到了,并且做的面面俱到。
这个路线图,看似简单,实则定然十分耗费心思,孙杨抬头,这才发现式微的眼中,隐隐有着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生生熬出来的。
号角声响起,吉时已到,明黄色的轿辇缓缓向城门外走去,式微静静的站着,看着那轿辇渐行渐远,最终化为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式微今日身着一件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太后走至式微身畔,轻声道:“孩子,你有心了!”
式微微垂眼帘,淡淡道:“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儿臣送太后回宫吧!”
太后点点头,刚准备回宫,就见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婢女急急忙忙的从甬道上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惊慌万分道:“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公主她—”
太后眉心微蹙,厉斥道:“公主到底怎么了?”
这婢女抬起头,声音哽咽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公主,公主她悬梁自尽了!”
太后脸上笼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声音低沉道:“好好的,公主怎么会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