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一笑:“你看,这镯子戴在你手上,一分不大,一分不小,倒是与你有缘!”
晴儿再三磕头谢赏,方才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太后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对着娴妃意味深长道:“娴妃似乎还有话要与哀家说吧?”
娴妃一愣,看着太后已然洞穿什么的表情,心中有些懊恼,今天太实在太过气愤,不愿意原先除去福妃的计划就这么落空,所以罔顾了式微的计划,自己先行有所行动,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下不将那辛苦得到的飞鸽传书拿出来也是不行了,这么重要的证据,在这样的情况下拿下来,实在太过浪费,娴妃的心中既可惜,又懊恼不已。
她原先是想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在式微身上,自己不过是小瑞子背着晴儿上前救助,她向来心软,又知事关重大才救了人,但她及时将此事回禀了皇后,所以其中隐藏的那些丑闻都是借由式微的手抖出来的。
今日太后召见晴儿,所有的话也都是晴儿自己说出来的,她的面上还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震惊,摆明了她与此事毫不知情,可是,太后不是傻子,晴儿留在这里数日,能什么都没有透露给娴妃么,何况,娴妃若真是胆小怕事,大可以将晴儿交给皇后,但她却选择了将晴儿留在自己宫中。
娴妃的性子向来深沉缜密,所以,太后笃定,她还知道一些更重要的,娴妃脸上震惊的表情是可以掩人耳目,但关键是,她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意外,就是这眼神,出卖了她,一个人,总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何况太后在后宫之中浸*了这么多年。
娴妃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嫔妾不敢隐瞒太后娘娘,嫔妾今日在院子里赏花时,院子里落下了一只鸽子,看鸽子飞来的方向,正是从福妃妹妹宫里飞出来的!”
说出这番话时,娴妃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菊香,菊香顿时就明白了娴妃的意思,都这个时候了,娴妃还是不望找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只是她不知道欲盖弥彰这个道理吗?菊香暗叹一声,可怜那只鸽子了,等会呈上来给太后的时候,自己必须在鸽腿上划伤一刀,制造出鸽子受伤的假象。
“哦?”太后微微眯起双眼,却不接话,只专心的等着娴妃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娴妃狠下决心道:“嫔妾立即派人将这只鸽子拾起,原本是想让宫人简单包扎后再还给福妃妹妹,可谁想,这鸽子腿上,竟绑着一张纸条!”
太后接口道:“这么说来,这只鸽子是传信用的信鸽了?”
娴妃不置可否,只吩咐菊香道:“还不快将这只鸽子呈上来!”
菊香走至偏殿的鸟笼前,只见梅香正在饶有兴致的逗弄着这只鸽子,菊香摇摇头,梅香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这鸽子又生的洁白可爱,一双眼睛像黑宝石一般灼灼生辉,十分招人喜爱,梅香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菊香看着梅香无忧无虑的笑脸,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忧伤,想她年纪与梅香一般大,可是心境却已沧桑如同垂暮老人般,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
可是在宫里当差,就必须时时刻刻将心提着,所以,菊香从来不敢奢望真正的快乐,只求能平平安安熬到出宫,当然,她也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单纯善良的梅香。
菊香走至鸽笼前,垂下眼帘,手中刀光一闪,梅香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那鸽子已经疼的不住扑腾翅膀,紫红色的腿上蜿蜒一道不算深的划伤,正有嫣红的血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鸽子一双颇有灵性的眼睛,哀哀的看着梅香。
梅香心疼坏了,对着菊香气得嚷嚷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鸽子,你为什么要割伤它?”
菊香忙拿手掩住梅香的嘴唇,低低道:“这是娴主子的意思,不该说的,一句话都不要再多说!”
菊香说完,一把松开梅香,梅香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菊香,菊香雀没有时间再去理会梅香的反映,径自掏出怀里的帕子,她的帕子是白色的,颜色太浅显,菊香想着,拽过梅香腰间的深紫色娟帕绕着鸽子腿简单的包扎好,随即提着鸟笼,快步向殿外走去。
梅香看着菊香心事重重的身影,忽然就觉得心中堵得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大殿上的气氛十分严肃,太后正襟危坐,娴妃的面色也不好看,菊香呈了鸟笼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
太后看一眼菊香,又轻轻地撇了一眼鸽子腿上的伤口,不由得对这个菊香刮目相看起来,菊香倒也是个极仔细的,这鸽子的伤口若是她方才弄下的,用浅色的帕子的话,血迹会渗透出来,通过那血迹的颜色,便能判断出娴妃是在撒谎,但菊香用了一条深紫色的帕子包扎,血迹的颜色便看不真切了,太后再看一眼菊香别在腰上的白色娟缎帕子,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太后冷声道:“纸条在哪里?”
这纸条绑在鸽子未受伤的右腿上,向岚取下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太后,娴妃在一旁补充道:“太后娘娘,看这鸽子的伤,显然并未大好,今日事发突然,想来福妃妹妹无所准备,只能铤而走险,放出这只鸽子,显然福妃妹妹心急之下,高估了这只信鸽的能耐,这只信鸽到底还是摔落了下来!”
明知娴妃所说的是刻意隐瞒的谎话,但太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这只鸽子究竟是怎么到的娴妃手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鸽子腿上绑的信确实是福妃的。
太后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事情有变,速寻机会进宫商议,落款正是福妃的闺字:凌霄,凌霄二字,深深刺痛了太后的双眼。
太后心里有点可惜,若是这纸条没有被截下来,自己虽有晴儿这个人证,但片面之词,总没有物证来得可靠,何况这张纸条清清楚楚的证明了福妃确实与宫外之人有所勾结;但另一方面,这张纸条没有到的了对方手里,对方就不会进宫,这可如何是好?
娴妃这个女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清白”,将这只好好的鸽子弄伤,要不然现下大可以放了这只鸽子回去,将纸条传给幕后之人。太后忽的再转念一想,福妃小产,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看福妃此举便可以看出二人感情很深,所以,这个人是一定会在近期现身的。
太后的心慢慢镇定下来,她的心中已经暗自有了打算,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收好,方才开口道:“说了这了久,哀家也疲了!”
说罢太后起身欲走,娴妃忙抢先向岚一步,欲搀送太后回宫,太后只是不动声色的推开向岚的手,淡淡道:“娴妃也累了,就不必送哀家回宫了,娴妃的好意,哀家心领了!”
说罢太后从发髻间拔下一只金丝八宝攒珠簪子递给娴妃,语气不咸不淡道:“这只簪子,娴妃收下罢!”
娴妃有些气愤不平的收下发簪,这只金丝八宝攒珠簪子,放在寻常官宦人家,确实算得上名贵,但是这样的簪子,在宫中却是十分常见的,根本不足一提。方才太后赏给晴儿那个婢女,尚且是千金难买的羊脂玉手镯,怎么到了自己,却拿这么一只普通的簪子就打发了,这不是生生打了自己的脸么,娴妃气的七窍生烟,面上却还得强作笑意,温婉道:“嫔妾谢太后赏赐,嫔妾恭送太后!”
太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娴妃听的清楚,娴妃气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面上的笑意却丝毫不敢冷落下来,整个人心口不一,十分难受。
太后一走,娴妃立时收起僵硬的笑脸,整个人面上笼罩起一层深深的阴霾,菊香明白,娴妃已经是怒到了极点,果然,只见娴妃快步走到案前,将案上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通通一扫而过,只听得乒乒乓乓的碎片之声,刺耳的回荡在整个大殿上。
而那墨台上溅起的黑色墨汁,将娴妃好好的一身藕荷色百褶如意月裙染得斑斑点点,不堪入目。
就在这时,梅香打了帘子进来,见娴妃满面怒容,不由怯怯道:“娴妃娘娘,启荣公主来了!”
娴妃满头黑线,这个女人还真是好记性,自己与她约定的期限尚且还有三四日,她便迫不及待的上门来讨要答案了,亏得这启荣还是堂堂公主,怎么对一个男人竟这样不厌其烦,真是公主的身子下贱的命。
菊香见娴妃眉头紧蹙,忙上前对梅香道:“快请公主进来说话,再上一些公主爱吃的芙蓉酥,我去内殿服饰主子宽衣,请公主稍等片刻!”
梅香感激的对着菊香点点头,菊香馋了娴妃进了内殿重新梳洗更衣,娴妃娘娘在人前向来好强,总是要呈现出一段优雅得体的风貌来,只是启荣毕竟是公主,总不能叫公主等太久,菊香略一思量,便有了主意。
菊香顺势将娴妃有些散乱下来的发髻盘成一个温婉随意的侧髻,还特意留一些碎发下来,在温婉中又添了几分妩媚,斜插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玉光清雅,衬托得眉心盈然如水。
菊香并未再给娴妃重新施粉,而是给娴妃淡淡的扫了一层桃粉色胭脂,整个人的气色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菊香就着福妃重新梳理好的发髻,为福妃挑选了一身湖蓝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明艳又雅致,两种气质很好的糅合在一起,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