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在他口中如同相邀走马章台、如同携友踏雪赏梅一样的腔调。
吉达明显也是个非正常人,咧嘴笑道:“主人去,吉达也去!”
倒是杜子腾与其他七八个弟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还得管理部队,要是他们也走了,七百壮士就真的一盘散沙,毕竟也就只是趁大战间隙训练了几回队列,压根就不是分散到十三布政司那些同门师兄一般的水准。
倒是萧逸和几个总旗、小旗跳出来,叫喝着要去武清伯和高礼那边的部队借马,然后随丁一同去杀人。
若不是于谦赶到,这十几个非正常人大约真的干得出十几骑去寻近万骑的事来,然后大抵会就这么死掉。瓦剌人再亡魂丧胆,总能聚集几百精锐把十几人缠住吧?那人家还有数万铁骑,喘过气来,踏死十几人不是跟说笑一样?至于石亨和高礼的部队,大都是步兵,指望他们赶过去,大致上十几个非正常人骨头都凉了。
“如晋!你答应过为师什么?不许以身涉险!不许胡闹!不许追击!”于谦不是不知道乘胜追杀的好处,问题大明有那么多骑兵么?一班步兵怎么去追杀骑兵?还是从小就在马背长大的骑兵。
丁一跟连环杀人狂那种变态还是有区别的,就是潜意识里,还是在意合法性。
于谦下了命令,战场命令,骨子里褪之不去的军人烙印,还是让丁一下意识服从命令,克制住自己的杀意,进而清醒过来:“学生领命。”然后丁某人整个后背一瞬间都湿透了。因为一清醒过来,他也很清楚刚才的企图,完全就是去送死。
瓦剌人没有跟历史上一样,再和明军对峙五日,然后再撤退。
因为他们现在手上没有英宗,也因为丁一祭出“大明之怒”这种扑之不灭,水浇不熄的火焰。让他们胆寒。瓦剌兵马在这一日下午就拔营北撤,慢慢退向关外。也先不敢再打下去,他很清醒就算没有丁一不断地弄出各种瓦剌人想不通的“巫术”,单是德胜门那一战,单是孙镗麾下精锐的战力,瓦剌人就不太可能占到什么便宜。而这还是明军倚城而战,如果明军据城而守,瓦剌还将填进更多的人命。
就在他身后,傀儡大汗脱脱不花正领着兵马虎视眈眈,如果也先手下再折损下去,脱脱不花挥兵前来,与大明前后夹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脱脱不花原来是什么人?虽说有黄金家族血统,但在也先的父亲找到他们兄弟之前,脱脱不花和满都鲁当时都是在甘肃放牧维生!如果能干掉也先,就算把卫特拉诸部都割让给大明,也先觉得脱脱不花也是不会心痛的,至少要比他现在当一个傀儡大汗强一百倍。
也先不会让自己陷落到这种地步,何况丁一还有各种让他理解不了的“巫术”。
但丁一并没有因为一战灭了数千骑而得到表扬,当大战拉上帷幕之后。于谦把丁某人叫过去,足足喷了一个时辰还没消停:“你为何要带七百人上前?便是那近万铁骑与先前跟孙都督作战的鞑子合兵,孙都督也足够支撑到武清伯与高都督的援军到达,三方夹击瓦剌人,也足以将他们击退!”
丁一不敢回话,低头老实挨喷,不是无法反驳。而是丁一知道原本没有他出现的历史上,的确就是如于谦所预料的一样,两股瓦剌军队合兵,但孙镗硬是支撑到西直门和彰义门的援军到达。再合力将瓦剌人击退。
“你丁如晋之能,就是仗刀提马去厮杀么?”于谦喷了许久,都没平息心头怒气,“你在瓦剌人那里装神弄鬼,说什么阿傍罗刹云云,为师知道你是想以势夺人……但是不是装着、装着,你也以为自己真是什么阿傍罗刹,不会死的了!”
丁一缩着脖子,小心地说道:“先生,这句个刚才骂过两次了。”
“骂过了你有听吗?”于谦愈更火大,扯起案上一卷写了一半的奏折就冲丁一砸了过去。
这玩意砸在丁一胸口,真还不如天然呆打一拳来得有力气,丁一接着那奏折放回案上,赔笑道:“先生,敬惜字纸啊。”
于谦一时被呛得一口气在胸间顺不过,脸上憋得通红,丁一连忙过去给他拍着后背,好半天才咳了出来:“滚、滚、滚!”于谦没好气地冲丁一挥了挥袖子,但如蒙大赦的丁一还没走出门口,却又被叫了回来,“你不要听徐某人胡说,秋闱的事老夫自有安排,他懂什么!你少跟他搅在一起,赶紧打发他下广东去!”
“先生,那学生现在不用去国子监了吧?反正你这边有安排,怎么考都能中……”
于谦气得抄起砚台就在砸过来:“老夫安是做恂私之行?所谓安排,是说主考不会故意为博清名而不取你罢了!诸位状元不点头,你就不许辞官!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