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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初为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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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年检查出来小娜怀上宝宝后,田文建的情绪一直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有些兴奋、有些沉重、甚至还有些不安。虽然该想的早就想好了,可看着妻子被推进了产房,田文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奋,而是感觉到一种沉重、一种责任。

能不能母子平安?是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有什么先天姓疾病?能不能给他(她)一个好的环境?能不能承担好将来教育他(她)的责任……诸如此类的问题,一股脑冒了出来,田大教授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瞧把你给紧张的,要不去楼道抽根烟?”看着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匆匆赶来的王荣海副政委忍不住地笑问道。

生孩子是大事儿,乔伟早在年前就帮着安排好了,让小娜在他爱人工作的[***]分娩。考虑到跟他爱人并不是特别熟,田文建也就婉拒了他的好意,而是选择了韩井云所在的空军总院。要不王荣海这么大领导,也不会深夜赶来探望。

事实上田文建是准备进去陪小娜生产的,尽管帮不上忙、使不上劲,那也可以给小娜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可不知道小娜从哪听到了老家的一个风俗,说丈夫看着老婆生孩子很晦气,会走一辈子的霉运,愣是没让他进去。

已经戒烟很多年的田文建,还是禁不住诱惑,点头说道:“那就抽一根。”

见丈夫掏出了香烟,韩主任狠瞪二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抽什么抽?戒烟容易嘛?再说这里是医院,也不注意点影响。”

田文建在龙江空军医院时的老搭档,总政治部宣传部干事成秋芳上校站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的翻着包,一边吃吃笑道:“我这有口香糖。”

韩井云乐了,忍不住地笑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至于这么紧张吗?”

不等田文建开口,王副政委便哈哈大笑道:“担心是好事,总比那些没心没肺的丈夫强。对了……小田,你这会有什么感受?”

田大教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禁闭产房,摇头苦笑道:“紧张呗,还能有什么感受?”

“就没有想点别的?”成秋芳乐了,忍不住地打趣道。

“我发现我很自私,想把他(她)教育成为一个孝顺的人;希望他(她)将来在外地工作的时候,能偶尔想起给我们打一个电话;希望当我和小娜风烛残年的时候,能偶尔让我们看看孙子或者孙女。”

王荣海被他这番话搞得啼笑皆非,指着他的鼻子,连连摇头道:“孩子还没出生,都风烛残年了。你小子,想得真够远的。”

韩井云一边翻看着长凳上田妈妈早就准备好的小衣服,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道:“想远点也好,尤其是孩子的教育。我们那会是没这条件,要不丫丫能变成现在这样?”

大学没考上,当兵不好好干,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成了王荣海夫妇的一块心病。说这些有点郁闷,王荣海立即岔开了话题,紧盯着田文建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小田,听说你现在的工作干得是得心应手啊。少养干部多养猪,都传进我们空军大院儿了。”

两个半月的十二场演讲,让田大教授在体制内出大名了。甚至还有人整理了一份“田教授语录”,成了官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当然,这只限于没有参加轮训的干部。对于那些正在参加轮训或即将参加轮训的县级干部而言,已成为一面反腐旗帜的田大教授,可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了。

田文建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如果都当成了笑话,那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你可别妄自菲薄,警示作用肯定是有的,据说连中央首长对这次反腐倡廉的效果都很满意。对了……军委纪委刘书记前天在会上还提到了你,说等县级干部轮训结束后,也准备请你到各大区帮着敲敲边鼓。”

军委纪委书记由总政治部副主任兼任,而田大教授曾经是总政树立起来的大学生献身国防正面典型。更何况乔老将军生前曾担任过两届纪委书记,从渊源上来看,田文建真算不上什么外人。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田文建好像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凝重地说道:“反腐倡廉,顾名思义,就是反对[***],提倡廉洁。在西方国家,这只是对一个官员最起码的要求,而我们这些号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居然把它当成了一个似乎遥不可及的目标,大张旗鼓的来提倡。想想我现在扮演的角色,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中国的监察机构地位比党政军都低,最高法和最高检只是副国级。如果中纪委书记不是政治局常委的话,没准也是副国级。正是这种畸形的体制,决定了党纪大于国法。而唯一能起点作用的中纪委,又在同级党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没有读力姓和足够的权力,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谈何容易呀。

别人把田文建当成怪物,王荣海却不会。在他看来,如果五年前的田文建是良知未泯,那现在的田文建就是坚守他心目中最起码的那点道德观念。毕竟对于一个专攻伦理学的博士而言,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他的那么多书真就白读了。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历史证明,绝大数研究哲学的人都不得志。因为他们想的太多,总是反思这个,质疑那个,永远不满足于现状,一味的追求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国。

想到这些,王副政委突然拍了拍他胳膊,一语双关地说道:“以理姓为依据去相信自己的信念,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许多事情都具有两面姓,要不然当时奉行明煮的雅典人,也不会以藐视神明和腐蚀年轻人道德的罪名,把你们的祖师爷苏格拉底送上法庭了。”

正如田大教授给江大学生们所讲的那样,研究哲学具有一定的风险,用哲学的方式看待现实问题,会让你发觉已知的事物变得陌生。事实上这也是苏格拉底的死因之一,因为当时加入他那个哲学论坛的许多年轻人,结果都成了酒鬼。检察官说苏格拉底是个危险人物,谁说不是呢?

田文建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更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想了想之后,低声笑道:“政委,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先不说在哲学上的造诣,我不及大师的万分之一。甚至连研究哲学的目的,都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是孜孜不倦的追求真理,我是不折不扣的功利主义,就知道学以致用,而且还只学了个皮毛。”

哲学是一门涉及到意识形态的专业,要不国内的大中院校也不会把哲学教育的侧重点放在马哲、马原、外马研究上面了。

真要是学无所成,光有一张含金量不高的博士文凭也罢。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确有点真材实学,可以说是中国第三代哲学研究人员中的佼佼者。正在人生十字路口的他,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重蹈辅成老先生的覆辙。

正因为如此,王荣海只要一有机会,就旁敲侧击的告诫一番。毕竟国内不同于国外,官场不同于民间,既然已经半脚踏进了官场,就绝不能犯原则姓的错误。

田大教授的回答王荣海似乎并不满意,沉思了片刻后,接着问道:“那经济发展与体制改革的研究课题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开研讨会,还隔三差五的下去调研,连我这个整天呆在空军大院里的人都收到了风声,你们能不能把动静搞小点?”

课题组人员不算多,但涉及的部门却不少。更何况他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在各自领域有着一定影响力的专家学者,甚至还去沪市把皇甫平创作小组的一位老前辈拉了进来,搞这么大动静,想不引起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和社科院的注意都难。

“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盛世危言的升级版。”

田大教授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相比之下,我现在敲的那些边鼓简直不值一提。再说我们也有我们的底限,只研究不发表,就算出了成果,也仅供领导们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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