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府果然为之所钳,每到年底都有丰盛的年礼从北岭源源不断送入盛京永宁侯府,婚丧嫁娶之类的人情来往,虽以边关吃紧不得擅离的理由未到,但重礼却从不曾拉下。
因此,哪怕精利如朱老夫人,也一直都以为陆氏深得武定侯府的看重,所以当初明萱险些被侯夫人逼婚建安侯时,她才会将希望寄托在武定侯府陆家。
然而,陆氏过世之后,武定侯府和永宁侯府的来往就像是一把断了弦的琴,那些优美流畅的乐声突然之间戛然而止。
近二十年的曲意迎合,已经足够让武定侯摆脱弑母传闻,而顾家三房的陨落,则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借口,倘若旁人问起,他只要讳莫如深,一脸无奈地说一句“心有记挂,但无能为力”,便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皇帝和裴相身上。
连永宁侯都不敢为顾家三房鸣冤,亦有苛责了这位七小姐的传闻,他一个远在北岭钻研战事的母舅没有做到嘘寒问暖,又算得了什么?
四年了,武定侯府和明萱之间没有往来。
可即便是再冷淡疏离的关系,武定侯这回犯的可是谋逆之罪,那是当诛九族的!
明萱心里忐忑,她是武定侯的外甥女,早已经嫁人,皇帝又需要仰赖她的夫君,想来她应是不会被波及的,便是皇上要秋后算账,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可若是皇帝因为武定侯反了,而疑心到她的哥哥顾元景,大敌当前,正是抵御强敌的时候,倘若皇帝一道密旨,反倒将顾元景给除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武定侯大军压境盛京外城,便有宫里头得势的太监轻衣简行,悄悄在一队禁卫军的保护之下去往南疆。
明萱又惊又惧,生怕那太监怀中揣着的是要处死顾元景的密旨。
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这事他是做得出来的。须知,倘若他一向信任的顾元景果真与武定侯同伙,那么南疆危矣!顾元景和临南王里应外合。便可长驱直入平州,自平州而下,直指盛京,与武定侯一道攻破皇城。若是裴静宸亦为之说动,撤出了北军,那么皇帝他便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刀俎宰割了。
裴静宸的表情也甚是肃穆,他今日每日都在朝中,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的,所以立刻遣了一队死士前往南疆。希望能够在皇帝的密旨到达之前,给顾元景提醒的机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截住了那太监和圣旨,至少可以保证当下无虞,至于打退了临南王之后皇帝秋后算账……
形势千变万化,那时如何,便只有天知道了。
周宫内,皇帝面容憔悴。心中急得不行。
庞固的北军虽然将武定侯的反军打得散了阵型,可武定侯筹谋了多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全军覆没的?武定侯一计金蝉脱壳。将精锐的骑兵甩脱了北军,绕到了西山营。西山营是皇帝最心腹的军队,先前已有大批趁夜悄往南疆,成为顾元景手下的主力,因此如今所剩的兵力不多。
反军轻而易举地将西山大营的余兵打得溃不成军,然后换上了西山大营军的铠甲,以接获圣旨勤王救驾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入了盛京城。然而入城之后,那些人却并没有与京畿禁卫来一场殊死搏斗,如一缕青烟般消失了,无影无踪。
对于皇帝来说,明争并不算可怕的,暗斗才更惊心。
混入盛京的那股精锐骑兵再所向披靡,也敌不过京畿卫和御林军,禁卫军的好手如林,也可以充作精兵,甚至各家王府和公侯之家都有一定量的府兵死士,合力对付几队反兵,尚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如今,那些反兵却并不正面出击,而是散落在盛京之中,淹入茫茫人海,倘若有据点掩护,五城兵马司和京都指挥所的人想要找出那些人来,便如大海捞针,这实在是太难了。
皇帝坐在五爪金龙御座之上,沉声对着内监问道,“韩修怎么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