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去往清凉山的路途崎岖,很是颠簸不平,所以明萱留在府里,裴静宸只身前去白云庵,求玉真师太能够出世,保下那个地宫之中出生长大的孩子。
至于玉真师太愿不愿意打破世外的平静安和,那就要看她心中到底有没有红尘了。
若有,这倒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师太年未过六十,身子康健,素来保养得宜,是长寿之相。将那孩子养在身边,若是将来他的身份地位不被承认,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仍旧是周朝宗室倍受崇敬的大长公主,身在化外,心系家族。但若是那孩子将来前途无量,这抚育之功……
知道裴静宸这一去,怕是不会很快回来,明萱便也稍稍将这事放在一边。
严嬷嬷进来回话,“漱玉阁和梨香院里的东西,除了那些带不走的家具物什留着,其他的一纸一画都装进了箱子里,咱们带过去的马车不够,世子夫人便又派了一辆马车,东西都着人摆在了西边的库房,整整垒了小半间屋子,王妃若是什么时候得空,便去点算一下。”
她笑着说道,“二夫人原都搬出去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咱们取回漱玉阁里物件的消息,竟然巴巴地让婆子们去将先前郡王世子妃和十小姐院子里的东西也搬了空。咱们只取书籍信笺诗画,二夫人那边的婆子却是胆大,将好些书房里的摆设都一并顺了走,将世子夫人气了个不轻。”
各房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若是后来自个新添的,自然算是各房的私产,但绝大部分却都是库房里有记录的物件,属于公中,分家时不曾划到其他各房名下。那便就是长房的东西。虽然未必值多少钱,可是二夫人那边的婆子却顺手牵羊拿了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世子夫人心里自然被堵得难受。
丹红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二夫人向来是侯府里的财主,给的赏钱都要比侯夫人丰厚的,怎么一分家。就变得这样锱铢必较了?就那么点小便宜也要沾,倒不像是二夫人的为人了。”
倘若没有主子授意,那些婆子必不会这样胆大的。
明萱却是知道,二伯母简氏上回被收缴了的印子钱,几乎掏空了她的家底,她还有女儿未嫁,又新添了孙儿,搬出去开府另过之后,什么都要花钱,许是日子过得有些拮据。又多少有些不忿当初给侯府填了那么些窟窿,觉得分家的时候自己吃了亏。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讨回一点是一点吧。
从前可以花几万两银子买一张绣画,如今却连几十两银子的便宜也占,这大抵便叫做人生起伏吧。
严嬷嬷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漱玉阁后院库房里压着从前韩大人的那些聘,您和王爷成婚的时候,没有带出来。趁着这回我与世子夫人说了,便也将那些箱子取了回来,足足还有十六七八箱。另放在了西边第二间的库房。我瞧过了,那些虽然都是好东西,可留在王府,却怕碍了咱们王爷的眼。”
她问道,“王妃您看看,是要怎么处置才好?”
明萱从前拮据的时候,曾一度靠着韩修补偿的那些聘礼换银子度日,也曾经拿过屏风绣品和古籍与二伯母换了大票子的银钱,自然知道那些都是好东西。
可是严嬷嬷说得对,这些东西有些敏感,不该留在安平王府。本来倒还好的,但自从裴静宸知晓了与韩修原是兄弟之后,他虽然不说,但明萱却能感觉得出来,他对韩修的心结更加重了。他们夫妻两个生活得和顺,感情恩爱,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小事而心存芥蒂。
所以,她想了想说道,“那些衣裳缎子嬷嬷和丹红雪素她们几个各自挑几匹自个喜欢的留着,其余的便拿去城东的锦衣坊,跟老板换略差一等的回来。天气转暖,也该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裁新衣了,若还有多的,便压在库房里,等明年再拿出来做衣裳也是一样的。”
严嬷嬷点了点头,“这倒也可行。不过,布匹容易处置,那些家具摆设抱瓶首饰之类的,却有些难办。到底有个几年了,都不是如今时兴的款式,珠宝铺面里也不收这些,只能拿去当铺换钱。可是咱们既不缺银子花,又拉不下这个脸,若是打赏下人,也万万没有那样大手笔的。”
她接着说道,“再说,有些东西还打了记号,若是让韩府的人瞧见了,那就尴尬了。”
明萱沉吟再三,“明日嬷嬷若是得空,替我跑一趟南郊,看看何贵的身子好些了没有,顺便替我问问他,可有什么做生意的好手推举,为人要可靠。他若说有,你便让他改日得了闲,便令那人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