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明萱接到坤宁宫送来的帖子,裴皇后宣她三日后初六日进宫觐见,盖着凤印的烫金请帖闪闪发光,代表着周朝国母的威仪,不容半分质疑,莫说她这胎还未显怀,便是即将临盆,这趟亦是不容推脱
可令她迟疑惊诧的是,皇后竟然也请了黄衣。
传懿旨的宫人将样式相同的帖子恭恭敬敬地呈给明萱,“皇后娘娘听说安平王府上来了位贵客,便想要见一见这位临南来的黄衣姑娘,请王妃三日后入宫觐见时,务必要与黄衣姑娘一道。”
明萱只得收下请柬,请严嬷嬷取了厚厚一个红封塞到宫人手里,这才送了坤宁宫的人出去。
幸亏昨夜与裴静宸谈及过皇上的诡异之处,心里大约明白皇上终于想到要借苗寨之力来制约临南王,此时倒也没有过分惊惶。但即便如此,笼络或者挟持黄衣以令苗寨,这件事都不该皇后出马,裴皇后的旨意来得那样快,而传旨的宫人口风又这样严,她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生怕皇上为了要拉拢苗寨,生出让黄衣入宫为妃的心思。
思来想去,这件事到底涉及黄衣,明萱便让丹红去请了黄衣过来
黄衣倒没有明萱想得那样多,她听完来龙去脉毫不在意地笑道,“皇后想要见我,那我就去让她见呗,我们苗寨虽然远离尘俗,自成一系,可说到底仍然是周朝的子民,莫说是我,这会便是我阿爹和阿哥在这里,也不能不遵宫里头的意思。再说,皇上和皇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总是要见到了才好明白的。”
她表情轻松,轻轻拍了拍明萱的肩膀,“萱姐儿你凡事都好,就只有一点,事事都想得太多。不过是一道皇后宣我入宫觐见的旨意,你便想到了皇上许会立我为妃真真是…···”
黄衣扬起头,露出明媚的笑脸,“我们苗族擅用毒物,帝王卧榻之旁,怎么会容许弹弹小指头就能毒死他的女人在?因为我们族人都擅用毒,身边又时刻伴着这些可爱的小乖乖,旁的人难免会误会以为我们都是心如蛇蝎之人,可我阿爹说了,这也正是周朝皇室和临南王不肯轻易对我们发难的缘由。”
她想了想,忽然满脸期盼又带着几分娇羞说道,“若是皇上是想要给我和景哥哥赐婚该有多好!”
她和顾元景之间的结合,困难重重,如果没有皇上赐婚,还真的是一桩很难达成的事。先不提苗寨那边自己的阿爹和阿哥的态度总之她撒娇耍泼寻死觅活也是嫁定了顾元景的,可是顾元景那边却很不好办,他总是周朝皇帝的重臣又有宗祠长辈,婚娶一事,并不是自己想要娶谁就娶谁的,除非他与家族决裂,退出朝堂。
可即便顾元景愿意为了黄衣抛弃一切,想要抽身却也不是那样简单的。
明萱眼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惜,她低声叹了句,“这几日咱们合计一下,到时候进了宫该怎么说怎么做,不论裴皇后见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桥到船头必有路,到时候走着瞧吧。”
初六日一早,明萱着了沉重的王妃品秩朝服,领着黄衣进了宫。
黄衣没有穿苗族的衣饰,一身素雅大方的锦缎常服,是时下盛京贵族少女流行的款式。一来是因为皇后的宣召中只提到“贵客”却并没有直接挑明黄衣的苗女身份,她便也不必穿太显眼的衣裳惹人瞩目;二来则是她的一点私心,既然决定了非顾元景不嫁,那么她便要学着如何做一个地道的盛京女人,从穿衣打扮开始学,这是她的决心。
安平王府的马车在安和门内停下,明萱拉着黄衣从车里出来,黄衣先进了宫轿,明萱矮身正也要进去,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鸣,她下意识地回转过去,看到安和门前一抹墨黑色的身影姿仪矫健地翻身下马,将身上的兵器尽数除去扔给守卫,然后钻进了一乘软轿,往皇极殿的方向而去。
她微微怔忪,随即摇了摇头,掀开轿帘进到内里。
黄衣不明所以,小声问道,“萱姐儿怎么了,在外头磨蹭了那么久才上轿?”
明萱苦笑着回答,“看到了一个熟人。”
命运有时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圆,你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渐渐摆脱了它的影响,可总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撞进它的圈套,然后你恍然大悟,原来尝试了多少方法,试图想要拉偏那些预设的轨迹,都会有些无能无力。有些事,还真是注定好了的,怎样都无法逃脱。
初时,明萱对韩修又惧又怕,因为鄙夷他对她前身所做的那些事,她天然对他恶感,一个劲地想要避免与他产生交集,后来在经过无数次的纠缠不清的缠斗之后,他终于如她所愿,可命运却又让他成了她丈夫同父异母的兄长。于是,在看到他肃杀冷寂的背影时,她难免心情复杂了。
宫轿在坤宁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宫人扶着明萱和黄衣下了轿,恭敬地解释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夜夜噩梦,喝了许多药也没有缓解,便请了钦天监一位监侯看了看,也不知道到底是犯了什么,说是七七四十九日内,坤宁宫的大门不能开启。